舀一碗唐时水
将线装诗册
浸湿
一个淡墨的影子
便苏醒了
自水面浮起
淡墨勾勒的诗人
从水里
仰起薄须的面孔
重重吸一口气
"呵——"
眼睛还未睁开
还未
从昨夜花间的醉梦中
醒来
长须的下颌便开始
和着音律抖动
一些诗章
再次从这位伟大
诗人的口中
吟咏而出
我亲眼目睹了
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诗人
在吟诗声的背景里
站了起来
轻拈面须
临风而立
嘴角被胡须遮住
眼睛
开始灼灼发亮
他背手踱至窗前
举头望月
一如千五百年前那个
永恒的瞬间
屋里
顿时泛起一地清光
亦如千五百年前
那些月华如霜的夜
“酒呵——”
诗人保持着仰面的姿势
遥向青天
遥向陪他醉了无数夜的
明月
声音洪亮如钟
他似乎在等待
等待天外传来一声
同样的回音
可天地间还有谁
能解诗人情怀 还有谁
能将一壶清酒
也醉了千年
天不敢应
月光却闻声而灭
我似乎了解一些
诗人与酒的渊源
似乎了解那些
与酒相伴的
诗中岁月
可我却始终没有听懂
这样的诗
——“古来圣贤皆寂寞呵，
唯有饮者留其名“
“古来圣贤皆寂寞呵，
唯有饮者留其名”
喑哑无声中
四周开始黯然
如同舞台灯光渐次熄灭
诗人湿透的身体
开始不停地
淌下淡青的水墨
就好像燃烧的蜡烛
淌下滚烫的泪
这水墨流了我满脸
我以为我
哭了
整整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以后我睁开眼
天是大亮 早没有月光
诗人也无迹可寻
我手中
握着一部线装诗册 深蓝封面
打开的扉页湿了大片
一个水墨人像临风而立
衣袂翩翩
如此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