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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aipai.fm/read.php?tid=4791194楔子
“师兄,药煎好了。”我敲敲门,推门而入。
师兄坐在窗边,望著窗外的梨花。漆黑如夜的双眸,空荡荡,茫然然,似乎浑然不知世间事。
大片大片,雪白雪白的梨花花瓣,就如师兄的玉颜一般,那麽纯粹,那麽洁净。却,纷纷坠落,刹那芳华。
“师兄,药煎好了。”我又轻声说了一遍。
师兄慢慢转过头来,看著我。
好奇怪。师兄美丽的眼睛明明在望著我,我却觉得他的目光已经透过了我的身体,不知落在何处。就如师兄的心一般,不知在什麽地方遗落了,找不到了。所以他的身体空了,他的灵魂沈睡了。
他乖顺地接过我手里的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似无所觉地喝了下去。
那麽苦的药,他却好似在喝水一般。而那动作,即使空洞,即使麻木,为何却还是那般幽雅,那般沈静?
“师兄……”我轻唤一声:“你什麽时候才能好?”
他放下碗,微微侧头望著我,带著不解,带著茫然,神情好似一个单纯地孩子。
我在他身边跪下,轻轻趴到他腿上,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泪水。
师兄抬起手,温柔地抚摸著我的头发。
我抬起头,他对我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宠爱的,溺爱的,慈爱的笑容。
可这个笑容,却那麽不真实,那麽虚幻。
我知道,他不是在对我笑。
也许,他是在对那个他失去的孩子,那个他用命换来的、珍贵无比、独一无二的孩子,展露自己的笑颜。
虽然,他不记得了…
也许,他是在对那个他曾深爱过的,甘心放弃一切追随,甚至愿意为他以男子之身生子却最终背叛了他的爱人而笑。
幸好,他不记得了……
半年前,那个瓢泼的骤雨之夜,师兄浑身是伤地回到师门,昏厥在大门外。
我们不知道他是怎样拖着那重伤的身体回到师门的。只知道,那时他不仅受了急伤的内伤,更是,产後未满三天。
师傅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可是在高烧不止、昏厥不醒地渡过了一个月後,醒来後的师兄,却什麽都不记得了。整个人也像痴了一般,傻了一般,三魂失了七魄,空荡荡的,只剩一个壳.
在床上又躺了一个月,师兄才慢慢能动了。
那时,他小腹处孕育过胎儿的痕迹已经消失。甚至,那曾经因为容纳过一个婴儿而留下的赘肉,也已经无影无踪。
可是师兄却总是无意识地,把手放在小腹处,慢慢地来回摩挲,似在安抚什麽,又似在感受什麽。
然後,有一天,我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悠然地望著远处的青山。那清冷,淡雅的模样,就像下山之前的他。
我不自觉地走过去,像从前那样,在他身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腿上。
然後,师兄的手,温柔而轻缓地,抚摸上我的长发。
有一刹那,我以为他恢复了,惊喜地抬起头,他却对我缓缓展露了一个以前的他所没有的,慈爱却虚幻的笑容。
这半年来,无论用了什麽方法,师兄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
他好似沈浸在一个别人无法触摸的世界里。那里没有背叛,没有伤害,没有悲伤.
师傅叹息地说:“这样也好。让他忘记一切,纯净的生活吧。”
初时我伤心,我愤怒,我不甘心。可是现在却忍不住想,也许这样也好。
师兄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
没关系,那我来做他的爱人,我来做他的孩子。我会代替他们,好好爱护师兄,保护师兄,陪伴师兄。
师兄的手,顺著我柔软的发丝滑下,慢慢延伸,直到发梢的尾处。然後,当黑亮的发丝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完全脱落後,再重来一次。
我眯著眼,温顺而满足地靠在他身边。想起以前,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当我练剑累极後,师兄会作为奖励,让我依偎到他身旁,帮我梳理长发。
我一直觉得男孩子不应该有一头如此亮丽,如此柔顺的长发。
摩耶人大都美貌。尤其是男子,更是个个或温和英俊,或清丽动人,或俊雅脱俗。
我这般凡夫俗子和他们处在一起,常常觉得自愧不如。
可是有一次,师兄对我说:“我们冥儿有别人所没有的,这世间最美丽的发。”
为了他这句话,十年来,我的发从来没有大剪过。如今已经长及膝盖.
在二月这个春暖的午後,我静静伴在师兄身旁,看著眼前美丽洁白的梨花,千树万树,随著春风的到来,而清艳地舞动着。
纵使刹那芳华,有这一刻,我生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