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东瀛】东风舞（一）
一 冰皮始解
延历七年三月，应该到来的春天并未来到东瀛大地，一场强烈的倒春寒，将这个本来就比往年更漫长的冬季再度延伸，绿柳并未抽芽，奈良川冰封的水面没有丝毫解冻的迹象，就像整个东瀛人民的心。
鬼祭幕府高压统治已历四代，当代将军鬼祭刹司更真正近乎完成一统东瀛，虽然还有个别不愿臣服的领主竖起对抗之旗，兵力相差却如皓月之与萤光，没有丝毫悬念。苛权暴政、
兵祸连天，整个大地看不到丝毫曙光，东瀛人民的心便如这一场漫长的冬季，似乎已丧失了
春的希望。
依然笼罩在严冬气息中的植物，更显大地萧条。灯火通明的大名府邸内室中渐渐传来哀痛的哭声，守在院外的家臣们面面相觑，心直沈入万丈湖底。
这段时间作为领主的贞义公子一直抱病，内室忽然传来哭声，难道……
失去领主的领地将直接收归幕府所有，本已在苛捐杂税下举步维艰的民生，
一旦落入鬼
祭手中……
比外界冬寒更深的寒冷从心头发出，流向四肢百骸。就在家臣们最惊疑不定、心冷如冰
的时候，内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一身睡服的贞义公子扶著门框，望向庭中跪守的家臣们，哽咽著声音，一句话冰结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也同样在第二天冰结了匆匆赶来的花座召奴的心──
“秀泷……”
“故去了……”
那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冰结，他们没有失去他们的领主、领地，却失去了他们的珍珠。
花座召奴眼前一黑，微微晃了一晃。
这是阪良的大名府，与绝大多数臣服在鬼祭政权的领地一样，普通平常。如果说它有什
麽不同，那就只在於它的公主──当代领主良峰贞义公子的小妹、秀泷公主，与鬼祭座下第
一的良将、同时也是鬼祭刹司内弟、有东瀛第一美少年之称的花座召奴缔有婚约。
──而在两天後，他们本该完婚。
“小妹……突感疫症，死状凄惨，尸身不能存放，
只能焚化，
竟连……让你见她最後一
面的机会也没有……”
“……”花座召奴深深地望著良峰贞义，甚至比绝大多数女子还秀丽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难解的情绪，却又因过多复数纷繁的波动而中和成深深的积淀，“……是召奴福薄……”
望著庭院中新砌的青冢石碑，花座召奴沈默良久才低声说道。
“……是小妹福薄。”下意识伸手搭住石碑，良峰贞义怔怔望著石碑上隽秀深刻的“良峰秀泷”四字，喃喃道。
依然夹杂著冰霜寒气的风掠过庭园，拂起他们的衣袂发丝，拂动得碑前一朵白花簌簌急
摇。
花座召奴慢慢走上前去，轻抚墓碑，蹲下身去，一粒种子在他手中落下，
埋入土
中：“小妹曾经说过想要种白菊……”他慢慢直起身，望著良峰贞义，片刻才又望向墓碑，低低道，“召奴或许要很久无法再见小妹了，这白菊，或许要劳烦……城主了。”
良峰贞义转过身：“你要远行？”
“……也许不再有归期。”
良峰贞义望著他，
他也望向良峰贞义。两方视线一对接，便似乎忽然划过了千年风霜、
万古永恒。
良峰贞义慢慢闭了目：“我以阪良珍藏的酒为你送行吧。”
“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