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严真走了,再与沈秋颜的生命无关。少了最难对付的情敌,他却没有一点松口气的感觉。再见时的那一个拥抱,赫连聿看得出,她用了多少的克制,才抑制住内心的恐惧。直到孟严真彻底地消失在他们两人的视线里,他才忍不住上前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微烫的触觉,让他心中一惊,再看她眉宇间带着的倦意和苍白面颊上那不正常的红晕,立即让他确定了心下的疑虑。
沈秋颜感觉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转过头,勉强地向他笑笑,“不要告诉冬初,好吗?”
不要告诉冬初?这样的事冬初都不知道,那冬初不知道的还有的多少?赫连聿紧盯着她的双眼,忍下不满不动声色地说,“你受的苦能不能不要只放在自己心里,多一个人替你分担?”
“我还好,没事的。”
“这样了还没事,那什么才算有事?”他咬牙切齿道,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却又舍不得,“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答应你。”
“嗯,你说。”
“以后你不能让冬初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片刻的沉默后,她笑得一脸灿烂,“好。”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好人。”
“你是发好人卡给我吗?我可没兴趣。”
……
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哄着让她躺下后,赫连聿才借故在厕所打电话给刘老说了下她发烧的情况,又让司机出去买些适合病人吃的粥。没等多久,刘老便带着护士过来,检查过她的情况,开了张处方安排护士给她挂水。
刘老又嘱咐几句,才扭头向赫连聿说道:“我那里有些东西给老首长,你跟我过去,带回去给他吧。”
赫连聿看有护士看护着,略微放了心,也就跟着去了刘老的办公室。
如他所料,刘老并没有拿出什么东西,而是邀他坐下,明摆着是有话要讲。赫连聿来之前就预料到会这样,更猜得到刘老会说些什么。刘老虽然跟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一直都是老爷子的保健医,又是看他长大的长辈。加上老爷子一向把刘老视为知己,视为亲人,连带着他们这些小辈也是异常尊敬刘老。所以赫连聿也没有在意刘老会说的话是不是逾越。
“你们认识多久了?”刘老一脸的慈祥,笑眯眯地说道,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是我好友的姐姐,刚来N市有几个月罢。”赫连聿如实回答。
“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她啊。”依旧一脸乐呵呵的表情。
“嗯,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听到赫连聿肯定的回答,刘老才微拢了笑容,开始进入正题:“刚刚人多,我也没有把话说得足够清楚。现在只有咱们两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她的病情你以前了解过吗?”
“没有,平日里她还算得上活泼,性子也很不错。”
刘老皱眉,“看今天的情形,她应该是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因为某些原因,她现在只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我还在努力追求中。说不上隐瞒不隐瞒。”
“哦,这样啊,”刘老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不十分明白,不过既然赫连聿明摆着不想说,他也不会不识趣地非要打听别人的隐私。“如果你是想跟她一起走下去,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照她这种情况的PTSD算是相当严重了,可能会延续相当长的时间,甚至是终身的。而且我国目前真正受到系统严格的精神创伤治疗师并不多,所以大量精神创伤的受害者都是被作为普通的抑郁症,神经衰弱,或者神经症进行治疗的,其疗效非常有限。也就是说也许你一辈子都要像照顾病人一样照顾她的情绪。”
赫连聿听了刘老的话才恍然大悟。
之前混乱的情形,容不得他去细想,这会儿才想起上次冬初打鸿声的事儿。难怪那晚在品厉,冬初会说颜颜是要守着自己的心过一辈子。原来是这样。她并不是主观上的自怜自艾才会这样打算,而是非常清楚自己有严重的心因性创伤后应激性障碍,并且治愈的希望又不大。如果她不结婚,冬初势必会主动承担起照顾自己的责任。这样的照顾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无论是哪个女人,就算再爱冬初,能跟冬初一起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几年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一辈子。她不想要拖累冬初,那么嫁给孟严真是最佳的选择。
可以看得出来,孟严真甚至是他的家人都很清楚她的病情,既然都准备结婚了,肯定已经接受了她的现状。更别说两人相识多年,孟严真对她确实是死心塌地。恐怕她唯独没有考虑到的是他妹妹,大约颜颜也是觉得自己再不离开真的会被逼疯,才逃到N市,投奔冬初。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冬初的醉话。原来是这样。
赫连聿下意识按了按眉心,许久才缓过神回答刘老的问题。
“现在我说什么,都太轻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就是我对她的心意。至于她的病,也许从医学的角度来讲,相当可怕,但是认识她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看得出她的自我控制和调节能力相当强,否则也不会拖到今天才发作,我对她很有信心。至于心理治疗,国内如果治不好,我会带她去美国的。”
刘老点点头,这虽然不是最好的回答,但是对他来讲却是最满意的。现在的年轻人,遇到事情不是逃避,就是不理智。首长果然是养了个好孙子,他也算是放心了。
“她发烧应该是心理原因,心病还需心药医。挂完水,带上我开的药就先回家去吧。尽量让她保持心情舒畅,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还没吃饭吧?你不吃,那小姑娘也要吃,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