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亭纠结着,然后他惊讶地见到了那天湖边的人。
君子如玉,温文尔雅,气质如兰。他说,他叫凌飞,字康兰。
不像商人,反倒充满一股书卷气,林牧亭在心里下着判断。
不知道为什么,凌飞今天浑身散发着一种柔和,薄唇微微的抿着,眼角眉梢都让人感觉他是笑意盈盈的。可就算是这样,他嘴里也没有松过一分价钱。
眼看这柳泽的脸越来越黑,可凌飞却还是稳如泰山,幽幽的敲打着手边的茶杯,清脆的声线引起一阵阵水波的回旋。
林牧亭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要沉稳,要沉稳。凭他的经验,对方可是个笑面虎,对这种人最不能轻敌。
可是不知为什么,凌飞才瞟了他一眼,示弱的话就不自觉地从林牧亭的嘴里溜了出来:“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弘天国只有我们源通木行是最大的进货商,谁跟我们合作谁就获利最大,我们都是最大的赢家,这样不好吗?”
柳泽不妨儿子把最后的砝码抛下来了,暗道他还是个门外汉这么着急,眼里不由得涌起了一波波阴霾。但既然开了口了,柳泽也抱了一定的希望。毕竟只要和源通木行未来合作几年,就不知要进账多少利润。他也不是不害怕对方是狼子野心,趁机做些手脚,到时候不仅是他们这一行,连整个商场都会有所变动。
但为了解了近火,他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对方可还是个孩子呢,姜还是老的辣,他就不信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孩子。想到这,柳泽的嘴角隐隐现出了一丝得意。
凌飞淡淡地瞟了柳泽一眼,就又复低下头去。日光顺着他的睫毛溜过,在桌面上形成一道阴影。林牧亭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嘴唇很白。
不过,看凌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林牧亭暗道自己是小心过了头:属州和阳城,隔着个十万八千里呢,那柳慕汀又是第一次出家门,难道人家还能是飞到阳城去看看你不成。
林牧亭又想到那天正巧碰上凌飞他们一群人吵架,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心情已经很不好了,自己有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不瞪你才怪呢。
林牧亭又这么一想,心里就完全释然了。他虽然是保命要紧,但也不能让自己成了惊弓之鸟吧,这该担心的担心,不该操心的就别瞎操心了。
不过还没等林牧亭深刻的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深刻一下生命的哲理,升华一下自己的人生时,只听“砰”的一声,桌面上的茶杯被打翻了。
水流晕染着溢出,在绸缎的桌布上画出一个个标准的弧线,看起来就像一道道绵绵密密的蛛网,最终,汇聚成一股,随着重力滴落在林牧亭的脚面。
凌飞手里的茶杯还是没有放下,他轻点着手腕,却让杯里的漩涡越来越大,好像马上就要不受控制地飞溅出去。
他淡淡的笑着,只在嘴角撑开了一丝弧度:“柳老爷,这世道,无论经商还是什么,总是要守一个规矩的,人们都是走在高空中的线上,纵纵横横,不能跨到别人的那条去,也不能踩弯。人啊,要是总在丝线上摇曳,恐怕是要掉下去的。”
摇曳的水波仿佛随着他的话一起终止,终于,顺着细白的手指蔓延下来。
“既然凌掌柜执意要守你的规矩,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凌掌柜,不必送了。”
林牧亭看着已经气到极点的父亲,不得不马上跟了上去。
房顶的梁上,一只蝴蝶正与身上的丝线拼死做着搏斗,而这次的猎食者却不知所踪。急躁,恐惧,扑动的蝶翼是人们所听不见的哀鸣。
“快了,就快要结束了。”角落里,传来了不知是谁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