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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是阴天
屋外行人匆匆
已经是冬天了，气温低得叫人受不了。空调的扇叶懒懒转动着，温度打得很高，
室内的气温让人蠢蠢欲睡。
我静静的看着斜对角的一对年轻情侣，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女孩拿着刀叉手忙脚乱，对
座的男孩则好笑的看着她。女孩故意撅起嘴怒瞪着他，嗔怪着。只看到男孩无奈的摇摇头，伸
手将女孩盘里的胡萝卜拣出来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霎那僵住。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场景何曾熟悉。
曾也有一个人对我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曾也有一个人这般宠溺将我碗里的胡萝卜仔细
挑出来。
那个人，他在哪？
是不是为别个她挑着碗里的胡萝卜？
是不是对着别个她露出那般温柔的脸庞？
是不是笑起来时整个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线？
僵硬的偏过头，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气，湿漉漉的爬满整片玻璃。指尖轻轻的勾勒着，抬
眼看着玻璃上的字，猛地一怔。
为什么会写这个名字？
呆呆的看着被水气包围的那个名字。那么突兀的存在着，心口突然疼得厉害，手颤抖着附在那
里，我低低的呢喃“你也在想他了，对吗？”
那一刻，似有什么东西被生生的撕裂，仿佛还能听到血肉崩裂的声音，顿时血肉模糊，只觉得
胸口空空如也。
二
擦着脑门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小言愤愤的想着，夏天真讨厌。
讲台上，老师枯燥的说着听不懂的数字。
屋顶上，老旧的电扇吱呀吱呀的转悠。
后背被猛地一戳，小言皱着眉头转过头厌烦的说道“干什么”。男孩似乎被吓到了，支支吾吾
的说不出话。那模样让小言一阵烦躁，狠狠的瞪他一眼回过头。
是不是从城里来的孩子长的都这么好看？这是十二岁的小言看到十三岁的小海脑子里浮现的第
一句话。
白皙的皮肤，干净的鞋子，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校服。
这是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只可惜最后被自己全部推翻。上课爱说话这是小言从上幼儿园就开始有的坏毛病，那一次在数
学课上，老师在台上大声讲，她在底下小声说，时不时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老师”身后那个男孩突然举起手，小言不由奇怪的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想突然站起来干什
么，却听到男孩说道“聂小言上课老是在说话，害的我都听不到您在说什么了”。
全班顿时一片寂静，小言想如果目光真如利刃的话，那自己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了。当场脸刷的
像火烧般，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上课说话的结果就是被罚站在走廊上
看着教室里那可恶的男孩，小言忿忿的低声骂道“哼…臭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
后来，小海总会发现自己要不是明明前一刻还夹在书里的作业本突然不见了就是大扫除时抽屉
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零食袋，这样的现象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
三
“嗳嗳，你看隔壁班的杜小海嗳，长的真帅啊”
聂小言看着一脸花痴的同桌不由从心底暗暗鄙视道，帅个屁，爱打小报告的小人
“你看你看，他朝我们这边看呢”看着自己差点被摇散架的胳膊不由连连叫苦，抬头瞪着正经
过窗户外的小海。
小海微微一怔，脚下乱了步子，看着满脸怒气的小言赶紧朝着转角的教室急急走过去。
奇怪，自己怎么脸红了，摸着滚烫的面颊，小海心里疑惑着。其实明明可以直接从楼梯转
回班级的，但不知怎的就绕到她的班级门口。
知道她坐在窗户边，还是像从前那样上课爱说话，偷偷地将漫画书压在数学书底下。小海不明
白为什么有人这么讨厌上数学课的。
放学的铃声永远是最美妙的，和着铃声聂小言第一个冲出教室。
可美好的心情就接下来却被眼前的人完全搅乱，杜小海单肩挎着书包推着车和一堆同学正迎面
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男孩看到聂小言，戏谑的朝着小海大声嚷道
“杜…小….海”
而看到聂小言的杜小海霎那脸红的跟番茄似的，尴尬的不敢抬眼看眼前的小言，而一旁的男生
心里顿时明了，纷纷跟着起哄，大小声的叫嚷着杜小海的名字。
只剩小言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心想…刚才…那个杜小海是脸红了吗？可是他为什么脸红
啊？真是奇怪。
长高了，皮肤不像小时候那么白了，微微泛着小麦色，依旧纤瘦的脸庞，隐约辨出小时候的
模样。跟印象中有些不一样了，都快四年了啊，真是快啊。
逆着光，用手遮着脸，小言眯眼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却陌生的背影。
四
她无疑是美丽的，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来。
不再是一头毛糙的短翘发，一袭白色长裙更显得腰肢纤弱的不可盈握。垂至腰际的黑发随着她
的走动轻轻摇摆起来。
就像此刻自己的心，挡着秋千似的…..高高低低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是欣喜的，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三年零四个月二十天，整整一千二
百三十天。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却在看到她身旁的那个人时生生僵住。就像被抛掷高空的秋千还没来得及
雀跃下一秒就被沉入地面。
她显然也是注意到他的，挺拔的身姿，俊朗的五官，眉宇间的青涩早已不复存在。一双眼睛像
光滑的黑珍珠般，发着暗哑的光泽。迎着光看不清表情，只余一双眼眸似璀璨的流火，黑色的
眼眸里有什么在翻滚着，燃烧着。
那么炙热，那么热烈。
聂小言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股热量融化了，而却在下一秒一切归为平静。黑色的珍珠敛住自己的
光芒，静静地化为一潭死水。
握着K的手一紧，“怎么了？”
“哦哦…没…没事…”压下心底的好奇聂小言勉强的笑道。
看着远去的美丽背影，小海落寞的不想转身，只想用自己的眼睛把她满满的装进心里。
她不再是自己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扎着羊角辫肆意大笑的小女孩儿了
她不再是自己在心底小心翼翼保护的那个女生了
她也不再是自己一心一意想要给予的幸福的那个人了。
此刻，杜小海第一次觉得聂小言如此陌生，陌生的让自己的心深深颤抖。
五
从来想过K可以做出这样龌龊的事。为了一个出国报送的名额就可以如此践踏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震惊，错愕，不可置信，愤怒。
他们争吵，歇斯底里的争吵。
可那又怎样，她早该注意到主任女儿看向K时那赤裸裸的目光。只是她太相信他罢了….
一进门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面前的吧台上几个瓶酒瓶东倒西歪。他不由皱眉，这是怎么回
事，她怎么回来这里？
然后不顾周边人的错愕，他直接将她抱出了酒吧。
她喝的太多，抱着他不停的哭泣，她叫着“K”时，杜小海轻抚脊背的手顿时觉得冰凉，他早知
道能让她酒醉的人不会是他，可此时还是觉得无比的悲痛。
再见面时，她尴尬的向他道谢。她不明白为什么同在一个学校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他自嘲的
笑道“只是你忘了回头”
她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她隐约是见过他的，入学的第一天、校篮球联谊会上…他变了，似乎比从前更不爱说话
了，总是一个人。
此刻在他略带伤感的话语里却有丝颤动，有什么在心底悄悄破茧而出。
六
他们渐渐熟络起来，这很自然，因为关于小时候的事，他们谁也没有忘。
一起攀爬的黄山，一起游过的西湖断桥，一起欣赏的海边日出，一起看过的江南水乡…
她无法相信照片里那个笑容如嫣的女子是自己，她摸着脸有些不可置信。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看着手中的玫瑰花傻笑。想象她惊讶的模样，可结果却是她差点落荒
而逃，他很气愤。
红颜欲滴的花瓣此刻看起来有一些讽刺，心底埋藏已久的那座小山轰然崩塌。
扔了手中红艳的花儿，他狠狠的吻了她，发泄似的吻，带了血腥味，他要让她知道他这七年来
的痛苦。
看着眼前迷茫的聂小言，他带着诱惑的声音沙哑的说道“聂小言，我爱你，我爱了你整整七
年”
她只觉脑袋一片空白，眼前像开出了艳丽的花儿，一朵一朵，连成一片，灿若繁华。
她没有挣扎，他看着她失神的双眼，低低笑着，轻轻的细腻的吻着，辗转在她的唇角，一口一
口慢慢的吞掉她的惊讶。
他那么温柔的吻着，耐心的等待着。
脑子里突然想起小时候怒瞪他时，他满脸通红的模样。正和眼前的男子一点点重合，她渐渐闭
上眼，轻轻的叹息.
傻瓜，我也等了你这么多年
或许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或许在她怒瞪她的那一眼，或许经过她窗户边的那一刻，又或许在注
视他落寞背影的那一秒…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到彼此的面前。
七
他自嘲的笑笑，还是没能忘了她。过去美好的画面如今日夜折磨自己的梦魇，看着盘子里的胡
萝卜他差点回不过神。
他是记得她不爱吃胡萝卜的，每次吃饭总是给她细细拣出来，可她每次却偏偏要点胡萝卜牛
肉。
记得有一次，他故意无视她暗示的眼神，就是不肯给她挑。结果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撅着嘴瞪
着他。
他失笑，只能投降，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她。
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究竟为什么会分开，自己至今都觉得那像一场梦。
只记得他们争吵，吵得很凶。
她指着他大声的叫道“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也是年轻，经不住她这样吵骂。阴着一张脸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
却没看见她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却在他转身那刻泪如泉涌。
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一阵抽痛，手猛地一抖，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角落里
的女人。颤抖的双唇喃喃道“小…言”。
眼睛有些模糊，可那个身影却依旧清晰。熟悉的臂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眉眼…..
他是刻在她心底的
他看到她震惊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就那样傻傻的看着自己。
他显然是着急了，匆匆的站起身，却带翻桌边的水杯。
“啪啪”玻璃撞击坚硬的大理石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顾不上被水珠溅湿的衣袖，急急的朝自己
走来。那样慌张的步伐她没有见过，脸上那小心翼翼的喜悦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片酸涩。
她瘦了，抱在怀里的身子让他有些心疼
还是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温热的体温下的心跳提醒自己这次不是在做梦。
他颤抖的双唇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而她早已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