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梦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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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明嘉靖三十五年,赵肃来到这里。
最初的愿望,不过是吃上一顿饱饭而已。
这是一个从食不果腹的寒门庶子,到睥睨天下的大明首辅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辛辛苦苦,把小P孩培养成前途光明年轻有为的皇帝,到头来却被小P孩压倒的悲催故事。
这是最好的时代,嘉靖皇帝,张居正,徐阶,严嵩,群星荟萃,明争暗斗。
这也是最坏的时代,皇帝痴迷成仙,臣子热衷结党,朝廷尔虞我诈,国家内忧外患。北边有鞑子,东南有倭寇,赋税沉重,民不胜苦,整个大明,摇摇欲坠。
他的存在,又能改变什么?
推荐理由:
[b]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这位作者大人的《山河日月》了,大人的文笔很优雅,笔下生辉的人物造型丰满,个性鲜明,比如:可爱成长系正太朱翊钧,软弱可欺的隆庆皇帝,脾气直率火爆的高拱,外粗内细的戚继光等等……
作为成长系男主的小屁孩,小时候可爱粘粘人,真的很期待长大后变化啊~
另外,文章构架在大明那个历史背景下,内容却很贴合历史,又在历史的大背景下丰富了骨架,读起来行云流水,妙不可言啊,虽然目前少了一般耽美的“肉”,但是有趣的故事情节和人物间和谐的互动更让人爱不释手啊~~~[/b]
片段欣赏:
赵师傅安否,
一别经年,弥添怀思,敬祝身体康健。
记得上回你手把手教我读《资治通鉴》的时候,我才七岁,如今张师傅拿着《资治通鉴》又要重新教我了,我和他说你教我读过,但他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才读了一遍,连里头的精髓都不能窥见一二,我只好又跟着他重读起来,可是张师傅讲得一板一眼,好生没趣,李师傅也是,他教的那些写文章的辞藻,都是先前你说过不必太过用心的,但李师傅似乎喜欢得很,有时候教着教着,自己就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念起来,陶醉其中。
肃肃,你去莱州已经有一年了罢?那里好玩么,是不是可以看到海,海的那一边,有没有你和我说过的西洋人坐着大帆船来和大明做生意呢?
去年五月,就在你走后的一个月,高师傅和徐阁老吵了起来,最后还闹到父皇跟前,父皇被吵得头疼,最后只好让高师傅还乡休养。只是父皇私底下和我说,他本意是想留下高师傅的,可是徐阁老不依不饶,言官的声音实在太大,他也没有法子。
肃肃,先前你与我说过,强势如皇祖父,也不可能事事如意,我还没法理解,但是现在却有些懂了。原来父皇是皇帝,可也不能随心所欲。
现在没了高师傅,听说郭朴郭阁老和陈以勤师傅也想走了,但被父皇苦苦挽留,所以没走成。
莱州府的事情很多吧,现在又开了港口,你一定是很忙了,听子重说,你每夜常常都是忙到子时才睡下的。
记得去年朝廷在讨论要不要开海禁,曾经争得不可开交,许多人反对开海禁,说祖宗规矩,不可更变,但内阁的几位大人却力排众议,都一力赞成,最后僵持不下,听说还是你写来的条陈让父皇下定决心,除了漳州之外,又增加了莱州和广州两个港口。父皇读了你的折子很高兴,我还记得里面写道,欲强中国,必先富民,欲富民生,必先开海禁,欲开海禁,必先强水师。这句话,我到现在都会背呢。
你在折子里和父皇描绘了西洋各国的情景,勾起了父皇的兴趣,还对我说起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的事情,父皇生性平和仁厚,难得对政事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地方,就连御史言官们骂他,他也不在意,你可真厉害,一封折子就能让父皇兴奋得处理了三天的政事。
肃肃,现在莱州的风景好不好,冬天的时候,紫禁城内苑的湖水会结冰,渤海湾的水也会结冰吗?我很想去看看,可惜不能。
上回你寄来的糖酥煎饼我很喜欢,如果这次回信的话,顺带再寄一些过来吧,那一坛虾酱的味道我不是很喜欢,就不用寄了。
肃肃,我很想你。
翘企示复。
此候。
朱翊钧
丁卯年三月廿八
赵肃看着看着,禁不住笑了出声。
开头还写得似模似样,后面就开始荒腔走板了,就连结尾也惦记着吃,可见还是小孩儿心性,可正因为这样,音容笑貌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他仿佛可以瞧见一名少年撑腮咬着笔杆苦苦思索的模样,这千里的距离,竟如咫尺一般,没有丝毫隔阂。
他铺开纸,提笔蘸墨,略想了想,开始落笔。
敬呈殿下安好,
初春三月,此地夜间尚凉,想必京师更甚,请保重身体,勿忘添衣。
前两个月收到朝廷邸报,闻知殿下被立为太子,臣不胜欣喜,谨为殿下贺。
刚写了这么句话,赵肃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一年里自己往来公函,说话习惯了打官腔,再看看朱翊钧的来信,未免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微微失笑,他也学着用大白话写了。
李、张二位大人,学问是极好的,且不似我这般随便,你跟着他们久了,也能发现其中乐趣。一本书,每个人读,都有每个人的感受,《资治通鉴》亦然,司马光编撰此书时曾说过此乃供帝王修身借鉴之用,纵是多研读几遍又何妨。
赵肃写写停停,有时候想了好一会儿才下笔,神情却极认真,丝毫没有因为写信的对象年仅十二而怠慢。
在他心目中,朱翊钧早就不仅仅是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还是一同朝夕相处了将近七八年的人,从一开始在集市上碰见他,那个粉嫩包子一般的小娃娃,到如今连毛笔字也写得端端正正的半大少年,这笔迹里甚至还隐隐能瞧见自己的影子,因为在他小时候,正是自己手把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的。
这个世界上,终有一个人受了他的影响,传承了他的思维模式,因为他而改变原来历史的轨迹,这种香火之情,甚至要超越骨肉亲情,所以在明朝官场上,父子之间也许会因为政见不同而分道扬镳,师生却很少有互相背弃的,即便是有,那也要受到旁人的唾弃。赵肃原本还不大能理解这种情感,但是现在,当他看到朱翊钧的来信时,却慢慢地明白了。
他写自己来到莱州之后的光景,写自己一介外来户,如何在这里落脚,如何与官场众人,商贾大户周旋,又如何整顿吏治,鼓励经商,就如从前给朱翊钧讲故事一般的口吻,娓娓道来,甚至连一些商场上的阴私,官场里别人想要陷害他的下作手段,也略提一二。
赵肃写这些,不仅仅是在给朱翊钧回信,更是要让他看到在皇宫里看不到的东西。紫禁城固然是在帝国的顶端,可也像一个牢笼,困住了一个人的眼界和胸襟。
明朝皇帝不兴游幸各地,因为在大臣们看来,这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之举,不是明君所为,所以一个喜欢到处跑的正德皇帝,就成了昏君的典范。
这个出发点固然是好的,但是他们恰恰忽略了一点,如果一个皇帝只能整天坐在金銮殿里,看着各地送上来的奏报,看着别人想给他看的东西,看不到别人不想给他看的,他就只能是一个坐井观天的皇帝。这样的皇帝,纵然有雄才伟略,将来的格局也有限。
如果底下的臣子精明倒也就罢了,但像张居正这样的天纵奇才,数百年也才出了一个,又譬如唐太宗,他本身能干,可也没盖过手底下那些名臣的光芒,便是因为他见多识广,心胸开阔,一个容字,容下了世间万物,这才有了贞观之治。一个皇帝,也许不需要多么精明,却绝对需要开阔的眼界和胸襟,这正是赵肃想教给朱翊钧的。
朱翊钧如今还是太子,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满朝文武的关注,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出京,他更是不能了,所以言语之间,对赵肃很是羡慕,心向往之,恨不能至。
既然你没法亲自来,那便由我来当你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