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离打断他,深沉地说:“公子固然也断袖,可我却不忍负这俗人。但得知心人,白头不相离,便是烟火红尘的真意了。”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拨开他手指。
锦衣公子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仰头赞道:“好,好。”
苏离离见他高兴,一拱手,“告辞了。”一把拉了莫大鼠蹿而去,决然不敢再回身去看。 却是从一开始就败了,苏离离要的从来不多,“愿得知心人,白头不相离”,可惜的是,祁凤翔和苏离离从头到尾就没有知心,他们有的只是那不敢言明的情动,从开始到最后,苏离离也从未真正了解祁凤翔这个人,对于她而言,这个人的心如同被薄雾层层叠叠环绕的月,始终摸不清,猜不透。
你会对一个这样捉摸不透的人深深爱恋吗?即便他对你好,一直对你好你知道;
你会对一个这样为了自己理想不轻易透露爱意只能跟你得过且过淡淡暖味的人产生与子偕老的心意吗,即便他隐忍着的喜欢你知道;
我想有些人会,而且正爱这一类人,越是需要千辛万苦去坚守的爱情越是有人上心
苏离离不会。
她不是那种喜欢呆在原地等你,不喜欢没有安全感大家猜来猜去,她要的只是安定,大家坦坦然然的喜欢,她要的只是不管何时,那个人一直站在她身边,不会离开不会骗她。
祁凤翔不是。
世间女子皆会为这样的男子心动,却大半不会愿意为子相守,太难,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与之相配的强大的心,这样的男子终只能埋在骨髓里,偶尔想起隐隐的抽痛并温柔着。
你说,我为什么为你心动呢?可即使我为你动了心,却注定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他看着苏离离趴在舱板上抽泣,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忽然低头,将那枚钉子在自己左手虎口比划了一下,缓缓扎了下去。苏离离觑见他这个动作,大惊,一噎之下,抽泣止住了,停顿了片刻,转化为打嗝。“嗝……”她想努力克制,却毫无办法,“嗝……”
船舱里一时诡异非常,祁凤翔徐徐用力将钉子扎得更深,始终冷静,却有深沉的狠厉。他默然注视着自己的手,良久,拔出钉子扔到窗外。手上有鲜红的血涌出,他视线随着那枚钉子划出的弧线,没入水面,眼光凝在波纹上不动。静谧中只有苏离离不时打嗝的声音。 一开始我不明白,只是感觉可能的情素,却无法确定,到了后面我明白了,却已经来不及。曾经试图阻止,却越陷越深,对于人生漫漫一季,那种明知要放手,已经放了手,心却仍没有回来的境地多少人尝试过,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种拿自己无可奈何的心要怎么解决掉?
“我没有把你捉回来,不是因为我不想要你,不是因为我要不了你,而是为了你不受伤害,可你偏偏遇见了时绎之。时绎之武功太高,徐默格告诉我,你跟着他去了三字谷,我知道我已经捉不住你了,有可能永远也捉不住了,就像用手去抓住水一样,她总要从我的指缝间溜走:就像看见一场缓慢推进的败局,却无能为力,你知道?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太过悲伤的话说出口就不能流泪了,之所以留到现在才说是因为你知道你已经留她不住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说出来呢,是想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还是因为知道已是最后,再不说出来,怕是以后要在一个人孤独走着的路上反复斟酌。
“我为自己而活,却可以为她而死。这一点你办不到,你要的东西太大,你的命太重。你从一开始对她就没有这个心,所以听凭时日迁移,与她得过且过地来往。她断然离开,也正因为她要的不是这个。用情之深纯专注上,你比不上我,所以你得不到她,又能怪谁?”他说得平淡,毫无起伏,却轻易激起祁凤翔心内波澜。 祁凤翔,木头说的话你终于听到了吗,你明白了吗?其实你心底是明白的,只是总觉得或许还有机会,或许还来得及,才这样反反复复的说着不明白,你明白的,是吗?
祁凤翔骤觉失态,反愣了一下,心中往复来回,如雪崖之上的独坐参悟,茫然又带着细碎的纷乱。倘若真的杀了苏离离呢?此生夜阑反侧,他能不后悔?然而容她活着,又能做到江湖相忘?那些岁月里的美好,都是为另一个人而舒展,自己这番心思又成了什么? 祁凤翔突兀地做了个手势,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似乎是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刹那间有眼泪从苏离离的睫毛滚落下来,沧海明珠般剔透,跌碎在地上,是最斑斓的悲伤。有一种眩惑,让他短暂的失神,祁凤翔伸手摸着她的泪,似问似答:“这是为什么哭呢?”
苏离离阖上眼睫,泪珠被挤落眼眶,却不说话。他忍不住将手偎上她的脸,回想那种细腻。苏离离蓦地一惊,侧身避开了。
祁凤翔放下手,却固执地追问:“是为了我们而哭么?”
苏离离拭去模糊的泪水,仍是不答话。
“恨我么?”她越是沉默,他越是想知道。
苏离离摇头。
祁凤翔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会爱我么?”
苏离离仍是摇头。
祁凤翔静静注视她片刻,问道:“那么现下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了,是么?”
“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一年,他站在苏记棺材铺的屋檐下,看她秀美的脚踝像开在雨里的小把茉莉,盈盈一笑,便扎在了心里。
爱如平野风起,不知何处来,不知何所终。
而山河高远,江湖杳渺,从此寂寞辉煌,从此云淡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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