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美好的开头,都伴随着完满的结局。
雄心勃勃的少年君主被困敌国,遇上了满心好奇的太守 小姐。小姐为了一睹“虎狼秦君”的样貌,扮成下人去给他送饭,不想几句话就被试出了身份。
有点小聪明的太守小 姐并没有慌张,她从容地说:“:王之过,臣不谏,臣之罪;臣谏之,王不改,臣替王改之。”她自顾自地觉得,为了她的国家——魏国好,她应该放了面前的人,面前这个跟她想象中的“虎狼之君”一点也不一样的少年人。
太守小 姐打开了暗道,卫兵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秦君顺势挟持了太守小 姐,利用太守的爱女之心得到了马车与逃脱的机会。
马车里,自顾不暇的秦君仍然忍不住要调戏生了气的太守小 姐,他赞她:“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他还送她燕子形的玉佩,那是象征秦王室的“图腾。”
走出了一定距离,秦君离去,太守小 姐扭过头去,不肯看他的背影,手里的玉佩却抓得更紧。
多么俗套的剧情,不过是美人救英雄的戏码。
我想接下来的发展,我背都背得出来,秦王回了国,对“恩人”太守小 姐念念不忘,派人来提亲。为了息事宁人的魏国立刻把美人双手奉上,从此国王和王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我想错了。
他们后来的确成了夫妻,过上了国王和王后的生活——只是,他们谁都不快乐。
看过了后面的逼迫,刺杀,绝望,隐忍,乃至最终的毁灭,再回头来看开头这一段,竟有想哭的冲动。
初见,他们还是赢驷和魏纾。 (赢驷——秦王 魏纾——太守小姐)
再见,他们就是秦惠文王和惠文后,不幸福的惠文王和惠文后。
其实,要细说起来,还是魏纾对不起赢驷多一些,为父刺杀在前,为子推波助澜在后,纵然有一千条理由,也弥补不了她欠赢驷的这个事实。
可是,我还是心疼魏纾。
她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女政治家,也不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她只是个骄傲美丽,被宽容的父亲宠坏了的女孩子而已。
会对敌国君主产生好奇,会冲动地打扮成下人会看他,会在那马车上动了心弦,会痴痴地看着那块玉佩。
情窦初开又自命聪明的少女,为一场浪漫的相遇心生欢喜。却不知,要为自己这一刻的心动付出多少代价。
魏国的相国先是跑到秦君那里,拿她当一个珍贵的货物和秦君谈条件。
然后抓了她的父亲,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只有她嫁去秦国,她的父亲才有可能获救。
看到这里,我本以为她会很开心,没想到,镜头一转,她是哭着的。
原来,这一点心动,根本敌不过对亲人和家乡的眷恋。原来,她并不是小说中那些有了爱情就可以不要一切,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主角。
她在牢里擦着眼泪,笑着跟父亲道别。她父亲在背后声嘶力竭地喊,求她不要去。说魏秦两国是宿敌,说两国一旦开战她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她父亲质问“为什么魏王闯下的祸,要我的女儿去承担?”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什么珠联璧合,花好月圆,不过是棋子的无处选择。
出嫁前夕,魏国的王塞给她一把刀,跟她说,只有她在婚礼上杀了秦君,才能保住她父亲一条命。
她不肯,却又不得不肯。
父亲还在魏国的牢狱里,为了她的一时冲动,已经失去了官职和自由,怎能又因为她而失去性命?
这些身居高位的人都在逼她,逼她嫁,逼她杀人,唯一真心为她想的人,却被他们握在手里当威胁她的筹码。
可赢驷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沉浸在良缘天成的美梦里。他是男人,是君主,是强国的君主,他以为他自己只要坐在那里摆出架势,自会有人把想要的人送到他身边。
山川怎能懂浮萍的悲哀,惦记着天下的君王怎会了解小女子的无奈?
那场盛大的婚礼,是这两个人一生的梦魇。
赢驷微笑着向魏纾伸出手,拉着她走上台阶,准备和她共享这一刻的无上荣光。
不想,却被婚衣下冰冷的匕首插入胸膛。
为了稳定大局,他强忍着悲愤,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咬着牙拉着魏纾进了殿。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红盖头下的哭泣。
那把匕首,刺在赢驷的胸膛,却刺死了那个活泼、骄傲的魏纾。
进了殿,赢驷狠狠地推开魏纾,第一句话是:“你差点毁了秦国!”
不是我,不是我们的爱情,而是秦国。
而魏纾从怀里掏出来的,却是当初“定情”的燕形玉佩。
她没有那么多家国天下的想法,她只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过得好,不要受到伤害而已。父亲,爱人,还有之后的儿子。她的世界只有这么大。
可是到了最后,这些人,她一个都没有保住。
刺杀了爱人之后,她一心求死。可是赢驷却不想她死。说是爱恋也好,说是赌气也罢,他就是认准了这个人,不肯松手。
他在魏纾怀着赎罪和死前一了心愿的心思,和他春宵一夜后,对魏纾说出了她父亲为了不拖累她而自杀的真相。
而在之前,魏纾还在求他,不要把她赴死的消息告诉她在魏国的父亲,以免让他伤心。
大争之世,谋士谈笑间灰飞烟灭,将领征战处骸骨枯朽,政治家们勾心斗角,为脸面、权力、土地锱铢必较,谁会在意一个弱女子的死活,谁会在乎一个平凡的父亲的心愿?
她毁掉了自己的心,去做到他们要求的一切,结果,却没有人肯给她一丝一毫的公平。
她绝望,她狂笑,她歇斯底里地怒骂“魏王老贼”,她目光涣散地求赢驷杀了她。
她害他一次,他亲手送她上黄泉,倒也干净。
赢驷仍是不肯,他偏偏要执拗地问:“你还可愿做秦妇?”
软弱的魏纾还是妥协了。泪眼之中,除了这个人所在的地方,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处。
从此,魏纾成了惠文后。
她的所有冲动、心动和情愫,都毁在了大婚那一天。她的所有骄傲、生气和才情,都埋葬了那个笑得撕心裂肺的夜晚。
她隐忍纠结,面对着心结重重,屡屡对她失态的丈夫,低声下气地赔罪,安安静静地守活寡。她贤淑娴静,见证着美貌张扬的情敌夺走了丈夫的心,也不肯表现出一个嫉妒的眼神。她温柔可亲,就连不是她亲生的孩子,都对她依恋有加。
红烛软帐,美人如玉,只是那人面对着曾经眷恋的容颜,眼前闪过的竟是昔日冰冷的刀锋。他推开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不怪你”,然后踉跄而去。
只剩她一个人独坐榻上,对着一窗的冷月。
端庄的王后听到新来的夫人失踪的消息,急急忙忙地寻找,却在偏僻的宫室门外,听到了男欢女爱的声音。
只是一道门,就隔开了两个世界。
赢驷找到了能和他无拘无束,两心相系的人,能在她身上找回曾经的青春豪气,能和她轰轰烈烈爱一场。
而魏纾,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年少时的爱恋把她烧成灰。寂寞的后位,异国的挣扎求生,又把她一滴滴,一滴滴地榨成水再冻成冰。
她爱的人,给了她后位,给了她无上尊荣,却又害得她失去亲人,背井离乡。
她爱的人,饶了她性命,却拿走了她看重的爱情。
她爱的人,让她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亲口说要“害了一个秦君”的她,生下个新的秦君。
却在后来,为了秦国的将来而考虑易储。
她爱的人,用一句诗困了她一生,却在濒临发狂的时候,叫她纾儿,提醒她不要过来。
爱不难,恨不难,最难的是恨爱交加,最痛的是爱恨皆不敢,方信做人难。
她到底还是为了儿子顺利继位,负了她爱的人。
她不肯叫御医,看着他在她面前死去。
然后,心痛如绞,欲哭无泪。
她的儿子,胸怀大志却鲁莽不智,一心要举九鼎证明自己,却在举鼎的过程中力绝而死。
她的情敌带着儿子回来,她还是不甘心拱手让江山。一如当年的赢驷不肯对她放手的心情,说不清是眷恋还是赌气。
她准备了毒酒,喝下的人却是那个认她为母的异族孩子。乾坤倒转,一切从头,曾经在后宫中和和睦睦的两个女人,为了孩子和权力,终于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纱。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本可以杀了情敌的,可是她却不想了。她为秦国的大局做了最后一件事,拔刀自杀,以身为祭,就让这一切的罪孽和争斗都到此为止。
她这半生沉浮,以刺杀始,以自尽终。她这半生荣辱,生不由己,身不由己,一口气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还好到了最后,死总是自己选的。
不用背负着罪恶感唯唯诺诺,也不用隐忍地苟且偷生。所爱所恨,皆为尘土,再没有人能阻拦她寻得自己的宁静。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她和他本都不是爱情至上的人,他的心里有秦国,她眼里第一是父亲、儿子这些血脉相系的亲人。
他要的是天下臣服,而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她爱的人能幸福、快乐地活着,和她在一起。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他没能平定天下,她也没能维护住那一片小小的天地。
花谢花开前缘误,山河岁月空恍惚。
不知魏纾临去之时,可曾后悔?后悔那一日按捺不住心头好奇,装扮成下人,偷偷去看那传说中的”虎狼秦君?”后悔那样骄傲地站出来,对着他说“臣替王改之”,后悔在马车里为他的一句诗红了脸,动了心?
可曾后悔,招来了无边祸患?可曾后悔,情窦初开,爱上的却是敌国的君主?
可曾后悔,遇上了这一生的冤家?可曾后悔,因为他一无所有,还与他一生纠缠?
可曾后悔过那一日,折柳春风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那一块莹莹润润的燕形玉佩?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大家,我颠三倒四只顾写评论,忘了在标题上注明是“剧评”了。我没看过小说,也不了解小说中有没有这段情节。写这个女子,完全是受了电视剧的影响。开始的时候,我哀其不幸。后来,我怒其不争。再后来,我恼其不智。到最后,看着她一败涂地,从容赴死,竟然有点难过,所以才写了这一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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