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十一年前的舊作《解析射鵰英雄傳》，按五絕「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次序逐一品評，便以黃老邪居首。書中第一章的副題包括：「不明忠孝」、「不問是非、遷怒旁人」、「任性妄為、不能自制」、「心胸狹窄、無理取鬧」、「利用妻子、出賣朋友」、「矯情自飾」等等，都是鄙人對黃藥師的評語。對金庸筆下這個重要人物評價之低，暫時可以說只有我「二十世紀天下第二」潘國森一家，假若讀者與茶友知有其他論者意見如此，敬請賜告。
金庸想將黃藥師寫成一個「高人」，但是為了給郭靖、黃蓉的戀情安排更多波折，便只好請桃花島主、郭大俠的岳父黃老邪一而再、再而三地倒行逆施。
黃老邪經常引用魏晉「竹林七賢」的領袖人物阮籍的名句：「禮豈為吾輩設也！」但小查詩人卻沒有要黃老邪真正了解阮籍的為人。
先說「對親家」。《晉書．阮籍傳》：「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文帝初欲為武帝求婚於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鍾會數以時事問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獲免。」
文帝即司馬昭，武帝即司馬炎，司馬炎篡魏之後，追諡祖父司馬懿為高祖宣皇帝，伯父司馬師為世宗景皇帝，父親為太宗文皇帝。阮籍不肯與權臣司馬家同流合污，所以借醉拒婚，不肯做司馬炎的岳父。黃老邪不分是非，竟然願意招西毒歐陽鋒的姪兒（實為私生子）歐陽克為婿，那裡有阮嗣宗的風範？鍾會（日後伐蜀的主帥）可以陷害嵇康（《笑傲江湖》有介紹），卻動不得阮籍，所以《晉書》以阮籍居嵇康之前。
不過這是小查詩人要為靖蓉的愛情路多添曲折，難免顧此失彼。
其次是「禮」的問題。《晉書．阮籍傳》：「籍嫂嘗歸寧，籍相見與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沽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徑往哭之，盡哀而還。其外坦蕩而內淳至，皆此類也。」
黃老邪鸚鵡學舌，心地不及阮籍的光明磊落。所以他不會有與嫂相見、醉臥當壚紅粉之側而其夫不嫌、哭祭鄰家美少女等任誕的行為。
小查詩人在新三版中，加插了黃老邪對門人梅超風的一段感情，原本發乎情、止乎禮亦無所謂，但是遷怒於曲靈風，則有「求之不得」而找「出氣筒」之嫌，更加損害「世外高人」的形象。小查詩人只顧將數十年前未公開的想法呈現於讀者眼前，卻沒有考慮黃老邪已經有許多畸行，還得再加一罪。
當然，今世對黃老邪如此劣評的，除潘第二之外，恐怕所見略同的人不多。不過，我對自己這番結論甚有信心，至今尚未現推崇東邪的論者可以回應我的評語。
潘國森 2008/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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