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网络文学中最流行的小说类型是什么?毋庸置疑是穿越。中华上下五千年,除了盘古开天辟地时期角色实在过于稀缺,三皇五帝时期又不宜谈情说爱因而乏人问津之外,几乎在历史长河的任何一个里程都留下了穿越者的足迹。从大约可以视作引领穿越之风潮的《寻秦记》到现在深受小女生亲睐的泛滥到找不到代表作的清穿,网络作者们插上爱因斯坦提供的翅膀把想象带上了一个无论横向纵向都前所未有的高度,简言之即不靠谱的高度。
所以靠谱的我曾经一度十分鄙视穿越小说及其作者,直到《盛世大宋》的出现。起初它吸引我的只是诙谐的语调和举重若轻的笔法,大概注重于情节的我无暇去想更深层次的东西,后来却是在看另一本几乎是穿越至同一时期的作品《新宋》的时候恍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两位作者孤竹飘逸与阿越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宋朝神宗、哲宗时期,注意这绝不同于一百个作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清朝康熙末期去和X阿哥谈恋爱。他们看中的是变法,是富国强兵之道。我们都知道“檀渊之盟”后是宋朝积贫积弱的开始,也是华夏积贫积弱的开始。就如远航的巨轮之上有了漏洞,即使事后有所修补,或者任下一任的主人如何粉饰翻新,风平浪静之时也许风光依旧,一旦浪高风急,则覆没之虞随时可堪,何况到了积弊日深的英宗时期。自来有“穷则变,变则通”之说,当时也不是没有执政者意识到这一点的,王安石是一个,皇帝赵顼是一个。可是谁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一个知己,至少对于这对锐意变革的君臣二人来说,实在太少。人生的无奈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热血过,努力过,心灰过,妥协过,再努力过,最终,抗争不过一个时代的阻力,抱憾而终。有什么办法呢,变法要钱,惠民要钱,整军更要很多钱,而当时大部分的财政收入只能来自黄土大地,春耕秋收,这还得看老天爷高不高兴。当时大多数人应该是这样想:大宋已经是神州大地上最富庶、繁荣的帝国了,只要辽国不来侵犯,黄河不常泛滥,三五年不闹干旱,日子就算舒坦,燕云?没有就算了;变法?那是吃饱了撑的。
然而,有了闭关锁国,任人欺凌的太多不堪回首的沉痛经历的我们,到今天仍还在第三世界奋斗的我们,却无法不去想:假如在那个被称作元丰的某一年,那个叫王安石的人所构想的美好时代成为现实的话,假如宋朝拥有汉武的精锐之师,唐宗的繁荣产业,那么也许,一切就会不同。不会再有靖康之耻,不会有蒙古灭宋,自然也不会有元帝国的存在,更不会有万恶的清朝来拖滞中华前进的步伐,这样也就不会有火烧圆明园,不会有南京大屠杀......中国,也许会像秦到宋那样,延续又一个千年的繁华。
在读到宋史熙宁年间的时候,每一个掩卷沉思的人,是否或多或少发散过上述的思绪?至少,孤竹飘逸肯定有,所以他让杨翼回到过去,从军事上插上扭转中国命运的一笔,轰轰烈烈地改变了靖康之变的结局。而阿越的构想则更加深入切实,他步步为营、循序渐进地以一个现代人所知道的全部去潜移默化着那个年代所有人的思潮、习惯,将自己置身于一条漫长而孤寂的富国熗兵之路上,希冀能够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地引导华夏走向与我们所知不一样的命运。
这两个人一取武,一重文,我却通过那些或激昂,或冗繁的文字读到了他们同样深重的痛惜。这样的痛惜,相信每一个中国人在学习近代历史的时候都有所体会。我们痛恨过慈禧,痛恨过八国联军,痛恨过日本,可是,面对这一切既成的事实,我们什么也不能做。那至关重要的一两百年,我们落后了太远太远,在有生之年已无法看到祖国重拾昔日雄风的这么多代的我们,是多么地希望时空能够倒流,能够在历史分岔的路口即时地将之拉回于既衰!
然而暂时我们是无法实现时空穿梭地,所以只有寄情于文字,向那一个个从古流传下来的字符中寻求精神的蕴藉。尽管那些书看过了终会忘,血热过了终会冷,一切的经国济世,雄兵韬略也不过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比之纸上谈兵来的更加虚无。但是,我仍然尊敬如孤竹这一类人,他们的小说也许并不纯粹,文笔也许有待琢磨,但至少,应该在落笔的时候,心存一种坦荡,一份赤诚,就算在网文的滔滔浊世之中,不能够涤清身外三尺之地,也能让读者心中,觉着有种踏实的,意会。
我想我不应该再去纠结于宋史,那样也许最终会导致我也忍不住去写穿宋的小说,无论如何,昨日种种,有如昨日死,一时的心灵快感当不得永久。今天,也只是一时所感,发发牢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