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无意识地留意路边的流浪汉和拾荒人的样貌?很冷的天,我看到有流浪汉躺在路边休息,光着脚。你是不是也这样过睡在路边?但那个时候却从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已经好久没有想起他了。久到不记得上次想起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不知道这么久之后还会不会有人想起他。人消失了,记忆也消失了,那是不是就真的消失了?
他离开后一年我才知道。好像无论在他在还是离去,都没有什么人会去记挂。老家的人以为他回妹妹家了,妹妹家的人以为他回老家了。如此而已。大家关于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年前的一个雪夜。有人猜他大概是被撞死了,又没有什么身份证明带在身上,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吧。
有时,我会想,如果他失去记忆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被谁好好地照顾着。多好。或者已经重生更好。以前的记忆太过悲伤,那么不如一切从来的好。
他甚至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睡过通风良好的屋子。他总是往来于妹妹家和老家,徒步。260公里的距离啊。我不知道这样走需要多久。用他那微跛的脚。他为别人倒垃圾扫扫地,甚至去拣破烂挣上几毛钱,从来不舍得花,哪怕是坐车回家。而这些钱总会隔段时间出现在妹妹家主屋脚落的小茶几上。没有超过五块的面值,只有太多的毛钱。妹妹总说,把你的钱拿走,谁希罕你这几个钱。这么多年每每想起当年在外婆家小茶几上的零钱我就心痛得要死。他那满眼的悲伤和低沉的哀叫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很踞傲的人,冷漠的要死,不熟悉的人我从来不会靠近。可是我几乎在每个人的眼中都算得上平易近人。因为我永远也忘不掉你的表情,连想起都会撕心裂肺一样痛苦。我再也不想在任何人脸上看到因我而有的那种表情。如果说受伤很痛苦的话,那么伤害别人比受伤痛苦十倍。这么多年,我可以原谅太多的人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我的记忆太过鲜明,我的表情我的话,每一样都记得格外清楚。而你的表情我更是历历在目。你捧着那薄如蚕翼的西瓜时的笑颜,你浓重的方言总是不能清晰的喊出我的名字,以及那悲伤尽带绝望的哀叫,真的是每一样都记得。我明明知道你是最喜欢我的,几近讨好,甚至跟对你妹妹一样讨好,可是我们还是一次一次推开了你,厌烦不奈地。你的妹妹终是养你的人,可是我呢?又凭什么让你有那样的哀伤?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弥补什么,如果当年我可以足够懂事,像现在一样足够知道对你好,就不会无视你那样的哀伤了…而现在,无论我再对谁有多好,都已经不是你了。
忘记以前听谁说的,清明的时候烧纸钱是为了让亡者知道回家的路。而我们家从来不烧纸钱。如果没有人烧纸钱给你,你是不是在那边过得也不好?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算找到了,哪里又算你的家?等我有了家,一定要记得我在哪里,每年清明就算我忘记烧纸钱给你,你也要找得到,我的家就是你的。
如果世上真的有转生,我的这一世等不及你又长大,那么让我活久一点,好一起转生,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子,做父女做兄妹做夫妻都好,我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宠你。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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