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晴天下雨,我站在靠近七三一那一侧围墙的角落里,看见夕阳明晃晃的挂在教学楼上面,天却不大不小的下起雨来,很快停了,未散的水汽在变成了彩虹。
那是个奇特的地方,那时我处于敏感的年龄,很多轻微的触动都会留下很深的印象,忘也忘不了。
四五月份校园周围的柳树白絮飞扬,常常在广播体操的时候,看见飘飘扬扬的白毛毛扎根某个男生的短发上,无论东西南北风,无论下面的人是怎么样的全身运动,依旧死守一隅,顽强到底。
我想那个家附近的四眼哥哥一定是带着某种逗弄猫狗的心态对待跟在后面吹牛的我们,快快慢慢让我们追的愤恨不已。
四眼长腿哥,身材颀长,十分瘦弱,以晕倒升旗台而出名,在二楼的广播同学正在宣扬长腿四眼哥的认真刻苦当为众人楷模之时,他蓦然倒下。后来我某日上学,惊觉四眼长腿哥竟近在眼前,遂已锻炼为名跟在他身后直到他毕业。四眼长腿哥成就了我日后走路的雷厉风行。
夏天很热,教室里开着窗,依然没有风吹进来,物理老师把讲堂抽的“啪啪”响,都精神精神,马上考试了,怎么都这么个精神状态,看看距离考试还有多长时间了,还想不想上好学校了.......黑板上的倒计时我早就记不清了,我常常觉得那个占了黑板一角的数字碍事有碍眼,还暗骂那个傻女,每早把那两个数字写了又擦,只为漂亮些,后来在回想的某一天,发现黑板上的课表和数字已经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语文老师总是自备小纸条,把白纸撕成一块一块分发下去,默写古文古诗,错一字罚黙十遍,她总是怕我们记不住,一遍一遍领读最标准的读音,那是考试必不可少的一道题,一遍一遍,直到嗓子沙哑,含一个含片,再继续。
然后是马楠。数学老师,班主任。我还记得她拿奶片和酸奶给我时小心翼翼的表情,我那时不理解,总是觉得那种行为是施舍是伤害,现在想起,她已经是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保护我的自尊。最后一天,她说,不是考不考好的问题,是我们在一起已将三年了,你得来。
我还是没有去。
我一次次设想如果我去了,我们会如何如何的相拥而泣如何如何的挥泪告别,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批孩子,整整四年,从初次入学,到离校而去,变化的不只是留在照片上的影子。然后我一次次释然,这是遗憾,所以我能记得更久,只是没有好好告别,跟她,跟他们。
我除了毕业照甚至没有和同学老师单独合影的照片,我和他们照过相,但我从来没要过照片,那是什么心态我已经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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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除了教科书一无所有,费了好大劲找到了一所破旧的图书馆,看管的老头不定时的开放,每次只能借一本,那些残破泛黄的武侠小说,我看书总是很快,几乎每天往返于图书馆,但他总是不在,我老是扑空,后来时间长了也可以一次借走三本,最后我妈换了一本《在华尔街的中国女孩》,我们再也没还回去。
还有收音机。单田芳讲的薛丁山,什么隋唐演义,还有岳飞传,还有那个叫什么桐的女主播讲的爱情故事。离开前的最后一天我躺在床听着某桐的声音,转过身怕我妈看见我的眼泪。故事不一定感人,但她的声音总是让我想起以前,哪怕她只发着单音,此后我真的再也没听过广播。
我那时十分文艺,在放学路上揪下初初长成的树叶,写上日月时间,此时心情,存放好。我发现过一片叶子,碰碰就碎了,心情时间怎么样早就忘了。
趁着晚休,和好友跑去采花,那个季节丁香的香气到处都有,唯独学校边没有一棵丁香树。满头大汗的跑回教室,把花插在水瓶子里,香气散开自觉十分浪漫。
我妈骑车载我在夜晚的大街上,车很少,八月末的天气,晚风拂面,很凉。我坐在后座和我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那时我驼背探脖,现在我穿着高跟鞋依然笔挺的如标熗一样,她可能已经载不动我了........
我常常不知道我到底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情感,随性而来,肆意而去,放任,却总不自由。
我记得很多事,忘记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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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虚虚幻幻,已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