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而过的青葱岁月里,回忆多数褪色淡去,唯有那萦留于口的些许味道,和着岁月的甘醇,掺着徽府的气韵,终究化出梦中故乡的桑蓝竹绿。
——题记
若非从课堂上习得汪曾祺先生的《故乡的野菜》,我是断不会细细回味我心念的家乡又是因着哪几样美食让背井离乡的游子们魂牵梦萦的。我的家乡山水环绕,因山成名,以茶为灵,所以像黄山毛峰,祁门红茶之流的茗茶才算是家乡的代表,亦或是浸润着徽州灵韵的根本。要说美食,也鲜有特别的。倒是有那么两样算不得美食的“美食”,交织在我年少的时光里,凝化成我所有对家乡味道的回忆。
说起这第一样,倒真不算是正经的美食,而是解闷的零嘴,就是那随处可见的板栗。只是我家乡的板栗,从来不会做成糖炒栗子,而是山里人直接将毛栗胚从栗树上打下来,再用简单的类似扁担石头之类的农具将胚打破,便可直接吃里头新鲜的栗子了。我还记得童年之时我们这群孩子总会三五成群结队往那满是栗树的山沟子里跑,胆大的男孩便会三两下窜上不高的栗树将一个个圆鼓鼓的毛栗胚打下,我们这些呆在树下的孩子便直接拿石头将它敲破。总是不消一会儿工夫,各人便都得了一大捧栗子。刚出胚的栗子是我们最喜欢的,乌黑发亮的硬壳透着水样的清爽气息,又极干净,一口咬碎再将外壳除去,入眼便是乌棕色的栗衣。那栗衣是极不好剥的,这便是我们小孩喜欢新鲜栗子的又一原因了。新鲜栗子的栗衣比放过一段时间的好剥多了,一揭就下,小孩子们没什么耐性自是不愿细细去剥的。除去栗衣露出的便是饱满嫩黄的栗肉了,一口咬下,满嘴清脆甘甜,实是清冽可口。不过往往我们囫囵吞枣的后果就是闹肚子,然而这是后话了。这些年远离家乡,吃到的都是炒好的栗子,那清脆的山栗子自是吃的少了,两相对比,总觉得不如家乡的山栗子自然甘甜。许是家乡的水土清灵吧,又或是我竟是也抱着迅哥儿那般与小伙伴们同乐方觉得青豆美味的心思,些许年了,我也无从知晓了。
如果说这第一样我兴许还抱着几分私心,因着童年视角的缘故而做不得数,这第二样却是真正的家乡特色了。说它特别,却也是借着一方水土,说它的来历,倒是颇有趣味的。早在宋年间,它便被大家苏轼颂以“徽州四炒”之首了,又有古文云“问政山势如翔鸾舞凤,其竹亦葱郁灵秀,其笋也,清冽甘甜,别处更无”。可巧的是,我高中校园即落址于问政山前,问政山茂林修竹,枝条斜逸,当真宁静致远,颇有意境。俗话说靠山吃山也不无道理,因着地势之利,我有幸尝过问政山竹笋之味。那竹笋表面粗大,无一处透着翠竹那碧绿通透的灵气,其韵味却只在煮熟之后才透出来。在我们徽州,做这道菜却是有讲究的,掬几捧清水放于锅中,再将剥完皮的笋块轻轻放入清水中,加三文火,其间再续一碗水,无需任何调料,煮一个时辰便好了。将熟透的笋块捞起,夹一块尝尝,甘甜入味,自然天成,就连煮笋的清水都比那山泉来的甘甜。我想全天下恐怕也只这一处有这样别致的竹笋了。我想不透个中缘由也只有大叹此番钟灵毓秀了。后来还真有人考证出问政山是龙脉所在,还与徽商气数相关,我自是不懂这些的,一笑而过。唯有这特别的滋味让我深深铭记,每到一处吃笋自然都会比较一番,比来比去终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用家乡话来说,便是其味入魂了。
要说我的家乡,倒真是极好的。偏居江南一隅,有着“江南可采莲,荷叶何田田”般的碧野青天,又借着黄山之名,浑然天成灵秀之实,而徽墨歙砚的缔造,则更给这座千年古城描蒙上了一层亘古的书卷气。生于斯,长于斯,自然乐于斯。如今远离家乡,也只有凭借这几样吃食才能不致遗忘家乡的味道。许是只身在外很难吃到那两样记忆中的美食了,又或是那清甜的山栗和竹笋早已交织在我生命的长河里如同那入味的红酒般越发沉淀醇厚,但更是因着一份悠悠的乡情吧,如今再尝那两样,终究觉得少了一份甘甜,多了一份苦涩。
PS:亲们有兴致的话一定要去黄山玩玩哦,顺便去看看千年古城歙县,感受一下徽韵,摸摸马头墙,踩踩青石板,看看徽商古府,尝一尝徽州名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