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
不知是愚顿还是睿智,我突然发现,在我的家乡只有柳树才拥有春天。“五一”假期,采挖野菜来到郊外。再有不到一周就到立夏时节了,虽然春光明媚春风和煦,但大地山野还是一片荒芜萧瑟,极目远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大多的树木摇摆和挥舞着光秃秃的躯干和枝条,在冬眠的酣梦里孕育着生机。只有杨柳在河边路旁,在田间地头,在房前屋后,一簇簇鹅黄,一片片新绿,如轻烟似薄雾,昭示着春姑娘的身姿和裙袂,洋溢着春天信息和热情。
又是一年春风起,又是一年杨柳绿,我开始关注点赞杨柳。
杨柳是一种极普通极平凡的树,不成材,匠人不屑,一无所长,无可赞美之处。“无为而治”,无长处本身就是长处,杨柳没有高大笔直的树干,木质松软脆弱,既不承重又不宜细作,无人觊觎,很少遭到盗伐,无虞而长命。因“不才”得福而备受青睐,栽种的范围广而数量多,是最宜栽最好种的树。
杨柳是春天的使者。当冰雪刚刚开始消融,春姑娘的脚步还徘徊在遥远的南方,万千枝条就由灰白变青变黄变绿,一串串苞蕾开始萌发孕育叶和花。当第一缕春风吹来,第一场春雨洒下,鹅黄的茸和嫩绿的叶,在一夜间缀满千枝万树,为北国的大地染上一抹新绿,多情杨柳早得春。
“适者生存”的法则是不可违拗的,存在就有道理。杨柳的繁茂兴旺缘于强大的生命力。插柳成荫,杄插是繁育栽培杨柳主要的方法,随意在地上插上一段树干树根或枝条,就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即使在贫瘠的荒野僻壤之中,也能龙干虬姿偃蹇倔强默然伫立,有心插柳即成荫。“玉纤折得遥相赠,便似观音手里时”,杨柳的极强的生命力被佛教界广泛传播,观世音“净水瓶”中插的就是杨柳枝,有起死回生的神效。《西游记》中记载有被泼猴孙悟空捣毁的“人参果”树,就是借助观世音的杨柳枝而救活的。虽为神话传说,但也折透出杨柳极强的活力。
情和景“互藏其宅”。除“松梅竹菊”外,杨柳诗句浩如烟海。杨柳的千种风姿,万种风情,无不洋溢着诗意。“柳贵乎垂,不垂则无柳,柳贵乎长,不长则无婀娜之致”的意象,最为诗人所钟爱。或取其形,或取其貌,或取其性,缘柳抒情,以柳喻人,借柳惜别,凭柳明志。诸如“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 一树春风千万枝,嫩如金色软于丝”,极尽杨柳依依的风姿。又如“细柳诸好处,人人道柳身”,“芙蓉如面柳如眉”,以“柳叶眉”“杨柳腰”喻女人的婀娜多姿,千姿百媚之美。
又因“柳与留”,“丝与思”二音相谐,又被赋予相思留恋之内涵。柳枝依依,含情脉脉,条条有情,寄托着依依惜别之情,成为渲染离仇别恨的载体。“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柳管别离” ,“垂柳万条丝,春来织别离”。古长安城东有灞桥,送客此桥,折柳赠别。从汉唐以来,不知上演过多少悲欢离合,也不知有多少文人学士将其摄入诗篇。“杨柳含烟灞桥春,年年攀折为行人”,“年年柳色,灞桥伤别”。依托“会得离人无限意”的杨柳,让一个个涕泪带血故事,笼罩着凄风苦雨,缠绕着千回百结的愁肠。“满园春色宫墙柳”,更是把离情别恨渲染的蚀骨销魂。直到王维一曲阳关三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轻轻柳色新”,一场清爽的朝雨,洒涤了哀怨凄苦的“轻尘”,一句“柳色新”,使离别透露出一种富于希望的情调。毕竟,“多情自古伤离别”,仅凭王维的一场“朝雨”,也难以冲走太多的凄凉悲苦与无奈。
有价值才能存在。杨柳的价值在于绿化美化净化,发达的根系深深地扎在土壤里,涵养水分防止水土流失,浓密枝叶的光合作用,消耗二氧化碳而释放出氧气,净化空气,细密的枝条阻挡疾风,滞住流沙,保护生态环境。在强调保护环境的今天,这功力更加凸显,其价值得以飚升。杨柳是成活率高生长快的树种,三五年即成林成荫,且树冠硕大,形态美观,如伞如盖如蓬,枝条茂密,纤细悬垂,如线如丝如发,随风摇曳,婆娑.疏透.飘逸.轻盈.窈窕,风姿袅袅。
灞桥柳仍旧,羌笛不再怨杨柳。
汉唐风依然,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风杨柳万千条,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