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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color=#660066]雨巷
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chì | chù,读音为“赤|触”)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个女郎;
她静静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color]
[color=#FF6600]《雨巷》是和徐志摩齐名的新月派诗人戴望舒早期的成名作和代表作。这首诗写于1927年夏天。诗歌发表后产生了较大影响,诗人也因此被人称为“雨巷诗人”。这一年,戴望舒才22岁。
诗歌描绘了一幅梅雨时节江南小巷的阴沉图景,借此构成了一个富有浓重象征色彩的抒情意境。在这里,诗人把当时黑暗阴沉的社会现实暗喻为悠长狭窄而寂寥的“雨巷”,没有阳光,也没有生机和活气。而抒情主人公“我”就是在这样的雨巷中孤独的ㄔ亍着的彷徨者。“我”在孤寂中仍怀着对美好理想和希望的憧憬与追求。诗中“丁香一样的姑娘”就是这种美好理想的象征。但是,这种美好的理想又是渺茫的、难以实现的。这种心态,正是大革命失败后一部分有所追求的青年知识分子在政治低压下因找不到出路而陷于惶惑迷惘心境的真实反映。
在艺术上,本诗也鲜明地体现了戴望舒早期诗歌的创作特色。它既采用了象征派重暗示、重象征的手法,又有格律派对于音乐美的追求。诗中的“我”、“雨巷”、“姑娘”并非是对生活的具体写照,而是充满了象征意味的抒情形象。全诗还回荡着一种流畅的节奏和旋律。旋律感主要来自诗韵,除每节大体在第3、6行押韵外,每节的诗行中选用了许多与韵脚呼应的音组。诗中重叠反复手法的运用也强化了音乐效果。正如叶圣陶所说,《雨巷》是“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
诗人在《雨巷》中创造了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这虽然是受古代诗词中一些作品的启发。用丁香结,即丁香的花蕾,来象征人们的愁心,是中国古代诗词中一个传统的表现方法。如李商隐的《代赠》诗中就有过“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的诗句。南唐李璟更是把丁香结和雨中愁怅朕在一起了。他有一首《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在谁是主?思悠悠闲!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color]
[color=#6600CC]【人物小传】
戴望舒(1905.3.5~1950.2.28)现代诗人。又称“雨巷诗人”,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戴望舒为笔名,原名戴朝安,又名戴梦鸥。笔名艾昂甫、江思等。 浙江杭县( 今杭州市余杭区)人。他的笔名出自屈原的《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意思是说屈原上天入地漫游求索,坐着龙马拉来的车子,前面由月神望舒开路,后面由风神飞廉作跟班。望舒就是神话传说中替月亮驾车的天神,美丽温柔,纯洁幽雅。曾赴法国留学,受法国象征派诗人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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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一生与三位女性有不解之缘,他的初恋是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而他的第一任妻子是穆时英的妹妹穆丽娟,第二任夫人是杨静。[/clour]
1950年2月28日上午,戴望舒在北京的寓所里,为了减轻哮喘发作,他照例为自己注射麻黄素针。可是这次他在原剂量的基础上加大了剂量,就在注射后不久后,他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随后便昏迷过去,这次昏迷他再也没有醒来。一代多情诗人,一代文学大师在他45岁英年之际,猝然离开了人世。
戴望舒死后被安葬在北京西山万安公墓,与他墓相邻的同样是现代文学大师,散文大师朱自清墓。
戴望舒(1905·3·5~1950·2·28),父亲戴立诚是普通职员,曾在北京火车站和杭州的中国银行做职员。母亲卓佩芝出生书香门第,却没有上过学。但她熟知许多的文学典故,在戴望舒小的时候,给他讲过诸如《红楼梦》、《西游记》及《三国演义》等文学作品。
就在戴望舒还是孩提时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向他袭来,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特别是在情方面。天花夺去了他活泼可爱的面容,使他的脸上终身落下瘢痕。尽管成年后的戴望舒面容英俊,气度轩昂,但生理上的缺陷,仍然使他产生极度的自卑。这种自卑感,尤其表现在与女性之间的相处。
[color=#FF0066]一、初恋——施绛年(丁香姑娘原型)
有些人会拿戴望舒与徐志摩对比,觉得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诗人,生命中都有过三个重要的女人,心内最爱恋的女子都得不到,还早逝。
戴望舒死时45岁。这个现代派诗人,一生的恋情没有一桩完满。后来虽有过两次婚姻,但他心内一直无法忘却的女子是他的初恋。那个名叫施绛年的女子。
据戴望舒的长女戴咏素说:“我表姐认为,施绛年是‘丁香姑娘’的原型。施绛年虽然比不上我妈以及爸爸的第二任太太杨静美貌,但是她的个子很高,与我爸爸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很相配,气质与《雨巷》里那个幽怨的女孩相似。”
那么果真如此吗?在戴望舒的几次情感中,不难看出,他对施绛年用情最深。
戴望舒认识施绛年缘于她的哥哥施蛰存。那时施蛰存是《现代》杂志的主编,和戴望舒是好友。起初戴望舒写的诗并不被人看好,后来是施蛰存在《现代》杂志上主推戴望舒的诗,并高度评价他的诗是现代诗,一度让诗坛出现了与当时流行的“新月派”完全相反的诗歌。
1928年,戴望舒忧郁而强烈的感情世界里,深深地爱上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平。时年18岁的施绛平活泼可爱,与戴望舒忧郁的性格形成强烈的对比。戴望舒那时对爱的表白只是一首诗接着一首诗地写,其中较为代表的是题为《我的恋人》: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戴望舒当时寄居在上海施蛰存处,虽与施绛平日日相见,但他对爱情羞于启口,借诗表白,而施绛平偏偏笑而不答。对施绛平一往情深的戴望舒遭到冷遇后,郁闷的心情更加灰暗,他最终以跳楼相挟,要求施绛平答应。本身就谈不上喜欢戴望舒的施绛平,在其生命最后瞬间,勉强答应。戴望舒兴奋之际,赶紧要父母从杭州赶到上海,向施的父母提亲。施绛平父母起初是不同意这桩婚姻的,现在迫于这种情状,并在施蛰存的努力下,也勉强同意。
1931年春夏之际,戴望舒与施绛平举行订婚仪式,声势很大,许多朋友都留下深刻的印象。为了订婚,戴望舒一直在内心世界里走着坎坷的路,敏感的戴望舒自然地感到了某种忧虑。他在其诗《三顶礼》中是这样表述的:给我苦痛的螫的,/苦痛的但是欢乐的螫的,/你小小的红翅的蜜蜂。/我的恋人的唇,/受我怨恨的顶礼。他的这种预感果真得到验证,婚期被拖延下来,施绛平提出的条件是:戴望舒出国留学取得学业回来有稳定的收入后,方可完婚。这时,戴望舒又一次陷入感情的低谷。因为他太爱施绛平,面对施绛平提出的条件,他只有义无反顾。
1932年10月8日,戴望舒在经济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为了兑现爱情的预约,他乘坐达特安号邮船离沪赴法留学。
[b]结 束 8 年 恋 情[/b]
在法国的3年中,戴望舒过着极其贫困的生活,由于自费留学的资金不够,他只得靠译稿来挣钱。1933年3月5日,戴望舒在给叶灵凤的信中说:"我在这里一点空也没有,要读书,同时为了生活的关系,又不得不译书,而不幸又生了半个月的病。"他后来在他回忆的文章里说:"我记得我怎样在巴黎的旅舍中,伏在一张小小的书案上,勤恳地翻译它,把塞纳河边的每天散步也搁下来了。"1933年8月,戴望舒终耐不住贫困,他写信告诉父亲准备回国。父亲焦急中连忙写信告知施蛰存,施蛰存迅速电告戴望舒,请他慎重考虑回国一事。接着为其筹款寄去,又电告他不要回国。
戴望舒的旅法好友罗大冈曾在文章里记载:戴望舒手上的钱花光了,生活发生问题,于是他向里昂中法大学申请接济。因为他是名诗人,有人替他向校方推荐。校方接受了他的申请,条件是他必须和别的申请学生一样,在学校正式报名,选习一张文凭,学年终了,如果考试不及格,可以再学一年,第二年考试不及格,即被开除学籍,遣返回国。戴望舒得到这个机会后,施蛰存特地去信祝贺。而戴望舒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好好学习,只不过把此当作生活的保障而已,尤其听到施绛平移情别恋的传闻,戴望舒就更不去上课了。
1934年8月,他实现了前往西班牙旅行的愿望,两个多月的旅行生活给戴望舒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他寻访了塞万提斯的故居,考察了尔迦的诗歌创作经历,这为他后来的翻译工作提供了直接的素材。
1935年4月,戴望舒被中法大学开除回国。一种说法是说他因为在中法大学住了两年半,毫无成绩。另一种说法是他在西班牙旅游期间参加西班牙进步群众反法西斯示威游行。直到走时,他才把这个消息千诉罗大冈。上车时,只有罗大冈一人为他送行,学校没有给他途中的零用钱,只有一张火车票,从马赛至上海,是一张四等舱的船票,而其他学生是三等舱,四等舱夜间连被子都没有,晚上冷得只得蜷着身子来回翻滚。
1935年5月戴望舒回到上海,一个不相信的传闻终于得到证实,施绛平已确实恋上她原本就喜欢的那个人,戴望舒愤怒之下当众打了施绛平一记耳光,长达8年的恋爱终于结束。
戴望舒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却加深了他内心自卑的情绪。自小长相上的缺陷本就让他自卑,爱的女人跟别人跑了更让他的自尊受到打击。他内心依然深爱着绛年,但已经没有用了。就在他以后的婚姻中,绛年留给他的阴影总是时不时出现,以至他与穆丽娟婚后,很快就冷淡她,不与她说话交流,当她是个局外人。穆丽娟晚年时依然对戴望舒耿耿于怀。她说:“他对我没有感情,他的感情完全给了施绛年去了。”
[color=#6600CC]二、穆丽娟——为了忘记而结婚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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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排遣心内的忧愁,戴望舒与朋友刘呐鸥、穆时英以及杜衡开始密切往来。
朋友们都知道戴望舒失恋了,心情不好,可又不知怎样能让他开心。穆时英想情感的事还需情感来愈合,便对戴望舒说施蛰存的妹妹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妹妹比他的妹妹漂亮多了,你要不要见见?
戴望舒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见到穆时英的妹妹穆丽娟时,他还是意外了一下。穆丽娟性格温柔,长相比施绛年漂亮多了。
穆丽娟初中毕业,学历不高,但却非常喜欢文学,受哥哥的影响很喜欢读一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对诗人更是仰慕万分。她读过戴望舒的诗,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他。这让穆丽娟很兴奋。
戴望舒与穆丽娟交往,起初并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忘记施绛年。
他们熟悉之后,穆丽娟被戴望舒邀到家里抄稿子。在戴望舒江湾公寓的租屋里,穆丽娟常常帮戴望舒抄稿到深夜。在抄写稿件的过程中,他们加深了了解。
1936年的初夏,正在筹备婚事的戴望舒收到了父亲病故的消息,依照传统习俗,应该为父亲守孝一年,婚期自然将要拖延。但因为有了前一次的情感失败,戴望舒担心夜长梦多,便决定不顾礼数,于1935年6月在上海四川路的新亚饭店里如期完婚。当天,戴望舒和穆丽娟举行的是隆重的西式婚礼,高大魁梧的戴望舒西装革履,“温柔又美丽”的穆丽娟则身披白色婚纱,男才女貌的他俩成了当时文艺界中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婚后,戴望舒和穆丽娟搬到了上海亨利路永利村30号。最初的半年内,每逢周末,戴望舒都会带穆丽娟到新亚茶室与文友们饮茶,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去跳舞。安定的生活使戴望舒在创作上有了很大的进展,他还应胡适的聘请着手翻译塞万提斯的名著《堂•吉诃德》。这一年,他所筹办的《新诗》杂志也正式创刊。
不久,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戴咏素,小名朵朵。这时,沉醉在新婚燕尔中的戴望舒写下了诗《眼》来抒发自己与爱人身心交融的幸福体验:
在你的眼睛的微光下
迢遥的潮汐升涨:
玉的珠贝,
青铜的海藻……
千万尾飞鱼的翅,
剪碎分而复合的
顽强的渊深的水。
无渚崖的水,
暗青色的水,
在什么经纬度上的海中,
我投身又沉溺在
以太阳之灵照射的诸太阳间,
以月亮之灵映光的诸月亮间,
以星辰之灵闪烁的诸星辰间,
于是我是彗星,
有我的手,
有我的眼,
并尤其有我的心。
我晞曝于你的眼睛的
苍茫朦胧的微光中,
并在你上面,
在你的太空的镜子中
鉴照我自己的
透明而畏寒的
火的影子,
死去或冰冻的火的影子。
我伸长,我转着,
我永恒地转着,
在你永恒的周围
并在你之中……
我是从天上奔流到海,
从海奔流到天上的江河,
我是你每一条动脉,
每一条静脉,
每一个微血管中的血液,
我是你的睫毛
(它们也同样在你的
眼睛的镜子里顾影)
是的,你的睫毛,你的睫毛,
而我是你,
因而我是我。
然而很快戴望舒的老九尾巴(指嗜书之癖,例见其诗《古意答客问》“你问我的欢乐何在?/——窗头明月枕边书”、其文《巴黎的书摊》《记马德里的书市》《香港的旧书市》等)就露出来了,成天手不释卷,无意中冷落了正需爱人呵护的妙龄娇妻。后来穆丽娟对来采访她的人说:“家里像冰水一样,没有任何往来,他是他,我是我,书本第一,妻子女儿是第二。”而在戴望舒眼里,她永远是个孩子,他从来没把她当成大人看待,任何事情——比如说要去哪里、搬家甚至一些大的家庭事务——都不跟她商量,过后才通知她,这些通通都让穆丽娟感到不悦。
1937年8月13日,日本侵略军进攻上海,上海成了围城。
1938年4月电影《初恋》上映后,由戴望舒作词(改编自《有赠》一诗),黄飞然等歌星演唱的主题歌《初恋女》风行一时,穆丽娟每次听到这首歌总是倍感伤怀。
有赠
谁曾为我束起许多花枝,
灿烂过又憔悴了的花枝,
谁曾为我穿起许多泪珠,
又倾落到梦里去的泪珠?
我认识你充满了怨恨的眼睛,
我知道你愿意缄在幽暗中的话语,
你引我到了一个梦中,
我却又在另一个梦中忘了你。
我的梦和我的遗忘中的人,
哦,受过我暗自祝福的人,
终日有意地灌溉着蔷薇,
我却无心地让寂寞的兰花愁谢。
据戴望舒的外甥女钟萸解释:歌词里面“就是说忘不掉施绛年,他说‘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个梦中忘记你’,现在就是‘终日我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幽兰是施绛年,他心里想的。穆丽娟是蔷薇,是有刺的。”在同戴望舒吵嘴时穆丽娟甚至讲:“你把你的感情全部给了施绛年,没有给我!” 其实对于没能得到的东西难以忘怀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东西是人生的第一次宝贵经历呢,正如钱锺书所说:“我们对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像它酸,也很可能想像它是分外地甜。”
同年5月,戴望舒举家乘船离开上海。 戴望舒原打算先在香港把家安顿好,然后再到大后方去参与文艺界的抗敌工作。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改变了计划,此时因发明了“万金油”而成为巨贾的胡文虎正在筹办《星岛日报》,他的儿子胡好希望戴望舒出任该报副刊的主编,并支持戴望舒创办他理想中的副刊,于是戴望舒便留在了香港。
当时大批从内地来香港的文化人只能住在简陋的房子里,而戴望舒却千方百计找到了位于薄扶林道附近山上的一座小洋楼(WOOD BROOK,一般人叫它“木屋”,戴却诗意地称之为“林泉居”),让家人有个好的住处。他和穆丽娟在楼下的空地上开辟出一个小园子,种了一些瓜果蔬菜。当时一般的朋友都觉得戴、穆夫妻琴瑟和谐,其家也成了许多文人聚会的地方。在1944年,戴望舒曾用诗句向戴咏素回忆道:
我们曾有一个安宁的家,
环绕着淙淙的泉水声,
冬天曝着太阳,夏天笼着清荫,
白天有朋友,晚上有恬静,
……
我们曾有一个临海的园子,
它给我们滋养的番茄和金笋,
你爸爸读倦了书去垦地,
你妈妈在太阳阴里缝纫,
你呢,你在草地上追彩蝶(《灾难的岁月•示长女》)
但好景总是不长。在忙碌的编辑、创作、翻译之外,戴望舒还成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香港分会的负责人之一。事业上有了飞跃发展的戴望舒早出晚归,使得穆丽娟更加感觉沉闷和空虚。而此时,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事故更加深了两人的情感裂痕。
颠沛流离
引爆危机
戴望舒与穆丽娟的情感危机,在乱世的颠沛流离中,通过两件事情引爆了。
1940年6月,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在上海四马路被国民党特务刺杀身亡,戴望舒不让穆丽娟回上海奔丧。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妻子:“你是汉奸妹妹,哭什么劲?”于是这一次妻子回上海奔丧后,在母亲家呆了很长一个时期。逃到娘家去,这是自古以来妻子反抗丈夫的一种办法,当时沪港两地,交通极为不便,诗人也没法去抓她。其后,穆丽娟的母亲病逝,戴望舒扣下了从上海来的报丧电报,怕妻子又一去不返,。没有告诉穆丽娟。
穆丽娟根本不知道母亲已病逝,还穿着大红衣服带着女儿玩,还是朋友告诉了她这一不幸的消息。
穆丽娟终于忍无可忍,当掉了自己的首饰,带着戴咏素坐船走了。回到上海后的穆丽娟因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而悲痛万分,由此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前途命运。料理完母亲的后事,穆丽娟便滞留在了上海。
一天,穆与戴的姐姐戴瑛在一茶楼喝茶,被旁边三个大学生所看到,他们立刻被穆丽娟的美貌迷住了,结果盯哨至穆家门口,其他两个大学生走了,只留下一朱姓青年。他坚持不懈地写信求爱,并每天送一束鲜花,这终于打动了穆心,不久两人便开始了约会。这时的穆才23岁,从和朱的交往中感到了恋爱的浪漫和快乐,于是她便写信给丈夫提出了离婚的要求。当戴知道后火速从香港赶到上海来劝说朱姓青年,结果这小子识大体懂大局,据说从此走上革命道路、进大别山打游击去了。
对穆丽娟戴望舒也是好言相劝,最后甚至跪在她脚底下求她,穆竟然决绝地说:“我拉泡屎你吃了,我就跟你回去。”这时,上海汪伪政府宣传部次长胡兰成得知戴望舒回来,便托人传话要他留在上海办报纸,说:只要答应,就能保证穆丽娟回到他的身边。但是戴望舒拒绝了这种交换,在上海仅仅住了三天就独自返回了香港。
在1941年8月的日记中,戴望舒这样写道:“她说她的寂寞我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其实是不然的。我现在哪一天不想到她,哪一个时辰不想到她。倒是她没有想到我是如何寂寞,如何悲哀。我所去的地方都是因为有事情去的,我哪里有心思玩。就是存心去解解闷也反而更引起想她。而她却不想到我。”在不止一次的梦中,戴望舒总是看见穆丽娟“穿着染血的嫁衣”。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1941年,刚过完元旦,身在上海的穆丽娟收到了戴望舒写给自己的绝命书:“从我们有理由必须结婚的那一天起,我就预见这个婚姻会让我们带来没有完的烦恼。但是我一直在想,或许你将来会爱我的,现在幻想破灭了,我选择了死。离婚的要求,我拒绝,因为朵朵已经五岁了,我们不能让孩子苦恼,因此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它和离婚一样,使你得到解放。” 穆丽娟看后竟也慌了神,便去找戴瑛,可是连戴瑛也不相信弟弟会真的自杀,她说:戴望舒已经自杀过一次了,他是死不了的。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戴望舒真的服了毒。而且情况非常严重,但最后还是被朋友救了。穆丽娟呢,也并未因此而回心转意,她的态度坚决依旧:“一旦决定了,我就不改变”;“今天我将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一定要离婚。”至此,两人的情感已彻底破裂,双方协商后通过律师办理了为期半年的分居协议以观后效,期间穆丽娟和朵朵的生活费由戴望舒负担。
尽管到了这步田地,戴望舒仍继续努力修补已经残破不堪的婚姻,书信不断不说,还把自己的日记寄给她,“为了她可以更充分一点地了解”自己,又从他们婚后的充满亲情的照片中精心挑选出30多张制成精巧的相册寄到上海,提醒她不要忘记三口之家的幸福,殷切盼望与之重归于好。
不久香港沦陷,他俩的通信就彻底中断了。在中共中央直接关怀下,有三百多名爱国民主人士和文化界名人先后离开香港抵达后方,戴望舒因舍不得一屋子多年收集起来的好书、又怕过颠沛流离的生活等缘故而滞留了下来。1942年3月,日本侵略者以宣传抗日的罪名逮捕了戴望舒。在狱中,他被灌过辣椒水,坐过老虎凳,受尽种种折磨,但仍坚贞不屈。在4月底他写下著名的《狱中题壁》之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幸好吉人自有天相,5月叶灵凤设法将他保释出狱。不过本来体格强健的他变得十分虚弱,原有的哮喘病也更加严重了。
嗣后,他和叶灵凤等同在大同图书印务局担任编辑。这个印务局受日本文化部管制,他们便利用工作之便暗中挑选来自东京的各种书报杂志交给敌后工作者。
戴望舒在香港寂寞的深夜,写下了绝命书。戴望舒自杀了,在危急中被朋友又一次搭救。穆丽娟听说了戴望舒自杀的事,但没有任何表情。她也不明白,为何戴望舒写得出那样浪漫的诗句,在生活里却表现得那样索然无趣?还是他终究不爱她,他的爱情已被施绛年埋葬?穆丽娟再也没有回头,她是不会回头了。[/color]
[color=#FF6600]三、杨静——第二任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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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戴望舒与大同图书印务局的抄写员杨静相识,并很快进入热恋。杨静,又名杨丽萍,原籍浙江镇海,在香港长大并接受教育。她娇小美丽、活泼热情,一派南国少女的风采。与戴望舒结婚时,她年仅16岁。当时杨静的父母竭力反对,但杨静是个充满个性的女孩,她冲破阻力,毅然与大她21岁的戴望舒结了婚。1944年至1945年二女儿戴咏絮和三女儿戴咏树相继出生,给家庭带来欢乐。但是由于彼此性格和年龄的差异,加之婚前缺乏深入了解,婚后不久便出现了感情上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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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春,戴望舒携家眷回到上海,租住在四平路新陆村,把大女儿戴咏素也接了过来。戴咏素回忆说:“他一回来,就把我从寄宿学校接回了家,从不丢下我。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他身边,与后妈杨静、大妹生活在一起。”他与杨静的矛盾从此加剧。杨静头脑活络,生性要强,喜欢独来独往,甚至同别人刚熟识就主动去打交道,给异性造成别有深意的感觉。戴望舒对此非常恼火。加之妻子又常常到美国军营去跳舞,回来较晚,两人因此经常吵架甚至于打架。1948年末,杨静爱上了一位姓蔡的青年,向戴望舒提出离婚,戴望舒做了很大的努力都未能奏效。分居后他们两人各自带一个女儿,咏絮归戴望舒,咏树归杨静。戴望舒一直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最终杨静还是和那位姓蔡的青年相偕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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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此之前,戴望舒和杨静的生活还是安定愉快的,家中景况也不错。1944、1945年二朵(咏絮)、三朵(咏树)相继诞生,给灾难的岁月又增添了不少甜蜜和慰籍。1944年6月《赠内》一诗即是诗人对自己中年婚恋生活的幸福吟咏——
空白的诗贴,
幸福的年岁;
因为我苦涩的诗节,
只为灾难树里程碑。
即使清丽的词华
也会消失它的光鲜,
恰如你鬓边憔悴的花
映着明媚的朱颜。
不如寂寂地过一世,
受着你光彩的熏沐,
一旦为后人说起时,
但叫人说往昔某人最幸福。
后因姓蔡的妻子执意不肯离婚,杨静最终未能与他远走他国。1949年4月7日,沐浴在新中国光芒里的诗人给杨静写信,极力要求她北上,可惜未果。晚年的杨静回忆说:“那时候自己年龄太小,对他了解不多,也没有想到要好好了解他,现在看来,可以说是一件憾事。”
一场不对等的初恋,让戴望舒永坠于悲剧之中。他与穆丽娟的婚姻结束了,与杨静的婚姻也结束了。这也是戴望舒与徐志摩不同的地方。徐志摩不会在不爱自己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更不会强扭一份得不到的感情。不爱了就分手,不可能了再重新开始。每一场恋爱都是一次全新的投入。戴望舒不。他永远走不出那条幽深的雨巷,在一个不可能的丁香姑娘身上,浪费去一生的时光。
至此,戴望舒的三段爱情均以失败而告终。更为糟糕的是,在失恋危险期内,诗人常自觉不自觉地产生了各种消极的挫折行为反应:一是自杀,而且是心理满足型和心理解脱型兼而有之;一是报复,除了上述扇施绛年耳光、寄他和杨静的结婚照给穆丽娟等行为之外,心理满足型自杀也是为了报复和惩罚对方;一是内郁,主要表现为焦虑、悲伤、颓废等。自杀和报复都属于外泄性攻击,换言之,外泄性攻击包括直接攻击(扇施绛年耳光、寄结婚照给穆丽娟)、自我攻击(服毒自杀)、转向攻击(让施蛰存和他们夫妻俩同睡一房)等。然而诗人毕竟是诗人,他有着高度的文化素养和杰出的才能,自然也有极强的自控能力,所以也自觉不自觉地采取了积极的行为反应:一是转移,包括环境的转移和感情的转移,以达到淡忘对方的目的;一是升华,将动机和行为引向崇高的方向,如发奋工作、勤于译著等。
难能可贵的是,戴望舒也经常检讨自己、体谅对方,例如他曾在日记中写道:“丽娟到底是一个有一颗那么好的心的人。在她的信上,她是那么体贴我,她处处都为我着想,谁说她不是爱着我呢?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以前没有充分地爱她——或不如说没有把我对于她的爱充分地表示出来。也许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对我的试验,试验我是否真爱她,而当她认为我的确是如我向她表示的那样,她就会回来了(但是我所表示的只是小小的一部分罢了,我对于她感情深到怎样一种程度,是怎样也不能完全表示的)。正像她是注定应该幸福的一样。我的将来也一定是幸福的,我只要耐心一点等着就是了。……是的,我将是幸福的,我只要等着就是了。”虽然这里面还不能完全排除自我欺骗和自我安慰的因子,但是非和平的环境、残酷的革命斗争与动荡的人心对他的婚变也有着不可忽略和推卸的责任。最近有人撰文称“戴望舒的刻板断送了一生爱情”,显然不能说服理智的读者。
戴望舒的人生非常的短暂,在他人生短短的45个春秋里,他的生命光彩绚丽。作为诗人和文字家,他给后人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在艰苦的抗战期间,他一个文化人,为宣传抗日做了大量工作,写下了许多具有民族精神的不朽诗作。同样的他,却在爱情和婚姻上始终没有得到幸福!这不能不说是他人生最大的悲剧。也许正是这样的悲剧色彩,才显出诗人的至真至性。诗人的痛苦来自于个人的感情生活和长期以来的病魔折磨,也许还有其它更多的原因。
我仔细查了一下关于使用麻黄素针中毒的资料,常用的是盐酸麻黄素注射液,通常的治疗剂量是每次30—60mg,每次的极量是60mg,说明盐酸麻黄素的治疗量和极量非常接近。没有查到盐酸麻黄素的中毒量,但是很可能和极量比较接近,如果是一次用到一天的极量(150mg)就有可能中毒。戴望舒增大麻黄素注射液的剂量,造成诗人最终英年早逝。但没有找到相关的报道,准确地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少量的麻黄素注射液。
戴咏素在回忆里说:“以前,我不太理解我爸爸,包括他的诗,他的精神世界,因为他是一个十分内向的、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人。现在我读了很多研究他生平和著作的书,对照他的日记,我渐渐觉得能理解他了。在他的精神光照中,最强烈的是民族和艺术。”一切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也许今天我们不应该旧事重提。于我,写下这些文字的目的,只表示仍然怀念那些过去了的岁月,还有那个充满激情的年代。所有这些,足以让我怀着敬意地凝视那些曾经的文化先贤。
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诗人不是英年早逝,生活和工作不再忙碌紧张,性格缺陷经过加强修养有所改观,他一定还会遇见幸福的,而且极有可能还是那种志同道合、白头偕老的幸福,就像《灾难的岁月》的压卷之作《偶成》所预言的那样——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
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
它们只是象冰一样凝结,
而有一天会象花一样重开。[/color]
[color=#FF0000]【戴望舒作品】
《我的记忆》(诗集)1929年,水沫书店
《望舒草》(诗集)1933年,现代书店
《望舒诗稿》1937年(自费出版)
《灾难的岁月》(诗集)1948年,星群
《戴望舒诗选》1957年,人文
《小说戏曲论集》1958年,作家出版社
《戴望舒诗集》1981年,四川人民出版社
《戴望舒诗全编》1989年,浙江文艺出版社
【翻译书目】
《少女之誓》法国 沙多勃易盎著,1928年,开明书店
《鹅妈妈的故事》法国 沙.贝洛尔著,1928年,开明书店
《意大利的恋爱故事》与赵景深、黎锦明合译, l928年,亚细亚
《天女玉丽》法国 保尔.穆杭著,1929年,尚志
《爱经》古罗马 古沃维提乌思著,1929年,水沫书店
《屋卡珊和尼各莱特》(法国古弹调)1929年,光华
《唯物史观的文学论》法国 伊可维支著,1930年,水沫书店
《一周间》 苏联 里别进斯基著,与苏汉合译,1930年,水沫书店
《麦克倍斯》(话剧)英国 莎士比亚著,1930年,金马
《青色鸟》法国 陀尔诺夫人著,1933年,开明书店
《法兰西现代短篇集》(选译)1934年,天马
《高龙芭》(中篇小说)法国 梅里美著,1925年,中华书局
《意大利短篇小说集选译》1935年,商务印书馆
《比利时短篇小说集选译》1935年,商务印书馆
《西班牙短篇小说集选译》1936年,商务印书馆
《比较文学论》法国 提格亨著,1937年,商务印书馆
《密友》意大利 皮蓝德娄等著,与人合译,1941年,三通
《恶之花掇英》(诗集)法国 波德莱尔著,1947年,怀正
《洛尔伽诗钞》西班牙 洛尔伽著,1956年,作家出版社
《戴望舒译诗集》1983年,湖南人民出版社[/color]
[color=#FF00CC]后记
戴望舒的一生很坎坷波折,却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不朽文学作品。大学时代,一直很迷恋戴望舒的诗歌,却从未想到他的人生如此丰富曲折,也从未想到民国男子如此痴情,这要感谢素材,拓宽了我的视野。我觉得真正的历史要比那些胡编乱造的穿越小说好看的多,所以近来懒得再看文了。最后再贴一首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戴望舒的名诗,以纪念这位伟大的悲剧的诗人。
烦忧
戴望舒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color]
[ 此贴被lxshrain在2009-12-17 00:50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