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的心脏猛地一紧，他倏地坐起来，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是梦吗？什么时候，又昏睡过去了……
阿斯蒙蒂斯本靠着爱人养精蓄锐，也被贝利亚的动作弄醒，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堕天使扶着脑袋，回味刹那奇异的触感。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翻身起床，扯过丢在地上的斗篷。
淫欲之子也跟着紧张，忙拉过袍子裹着半身，急急地道，“出什么事了？”
爱人却一味地穿戴，并不回头搭理。阿斯蒙蒂斯急了，一把抱住贝利亚的腰，非要他转过来看着自己不可。
那一双原本为紫色的眼睛完全褪成黑色之后，现在又渐渐地转为深褐。出乎意料，爱人冷冰冰地看着他——那种眼神，阿斯蒙蒂斯头一回见到，竟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你、你……怎么了？”
贝利亚所受的煎熬并不比淫欲之子的少。他尽可能避免与之四目相对，原因就在于此。他很难说服自己不去质问对方，也很难隐藏眼中的恨意。而面对爱人那双苍翠又楚楚动人的双眼，他又一再地于心不忍。
任何人的欺骗，他都能接受，并想出对策，或是以牙还牙，或是见招拆招。唯独阿斯蒙蒂斯的，他接受不来。那份为人处事的游刃有余，一点儿也没办法用在爱人身上。
他不相信阿斯蒙蒂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相信对方一点感情也没有。如果说封印贝利亚是鬼王的命令，阿斯蒙蒂斯不得已而为之。即使气愤，贝利亚也会慢慢原谅。
但是到现在为止，阿斯蒙蒂斯也没给过半点解释。甚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仍旧伪装得纯洁无瑕。
他不可能低估贝利亚。自与地狱接触以来，两人已无比熟识，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他们拥有两个无血缘的个体的最深羁绊。亲密的关系自然让封印变得简单无比，但能感觉得到身体流窜对方的法术，这根本不在话下。
贝利亚承认，在发现被封印、将信息传递给路西菲尔，以及回到阿斯蒙蒂斯的宫殿，这一系列的行为过后，他已做好准备接受对方的解释和道歉。
就算阿斯蒙蒂斯过不了自尊心这一关，任何一点暗示都能给他安慰。
——可是……
他紧紧地锁着双眉，硬是移开目光。
“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阿斯蒙蒂斯提高了声调，“这几天你一直怪怪的，从前你不会这样……”
——是啊，从前我不会……
阿斯蒙蒂斯理直气壮，语气里完全没有心虚的成份。到底，是贝利亚根本不了解淫欲之子，还是这一切确实是场误会……
贝利亚动摇了。他不否认有自我欺骗的嫌疑，但他既不愿冤枉爱人，更不愿接受爱人欺骗并伤害自己的事实。
他对精明的阿斯蒙蒂斯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你呢？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问话时，他仍侧过脸去。不知是不敢暴露情绪，还是担心从那潭碧水中，读出半秒的迟疑与躲闪。
岂料阿斯蒙蒂斯回答的速度快得让他人不得不意识到，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当然没有，我从来不对你隐瞒。”
堕天使却没有放弃，将语义愈加明晰，“是吗？那么，刚才路西法和萨麦尔的气流弥漫了整个潘地曼尼南，是我做梦，还是真就如此？”
这回阿斯蒙蒂斯愣了，就算不看他，也觉察得到他正绞尽脑汁搜罗词汇。贝利亚甚至能听见，大脑飞速运转时的声音。
像玻璃破裂，喀拉喀拉，非常刺耳。
“我不知道，我也睡过去了。”淫欲之子收敛慌张，稳稳地说。
最后一点侥幸被瞬间击毁，情绪缓缓沉入沼泽底。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堕天使终于转身，给了阿斯蒙蒂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微笑。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