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缺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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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心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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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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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寒窗墨者
The end the same.
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1-08-18 0
— 本帖被 逆° 从 原创小说 移动到本区(2016-03-31) —


某游戏征文的产物。多少有些粗糙。
不过男一是俺一直很喜欢的型。捂脸。




她是他的盛世,却不是他的王朝。


楔子 冷暖年来唯自知


乌云是要压破城头了。在城门被铁蹄生生撞开之前,她多次怔想,一如数年前她送他离开时一般景致——然而流年暗换,当初的绝望,如今却是空寂了。只有深秋的风还是逼人得厉害,她有些瑟缩,却仍挺着身子迎风而立。
终究还是近了——哪怕闭上眼,她仿佛也能看见他清澈如昔的眼眸,盛满了与她重逢的惊喜。
早在数日之前,战火就自北猛地掠过了这片已被平和宠坏了的土地,哪怕骄傲如她的丈夫——这睥睨天下的君王,似乎也只能在他攻势下妥协。仅有的城防也早就绝望的困在了宫城之内,伴着这王朝倒伏时的呻吟,被缓缓埋葬。而她不可一世的丈夫,也在夜里喝下了她酿了数年终于成功的酒——只往里面加了些见血封喉的毒,在她身旁,寂然死去。
这样也好,否则怎能容她在此处见这出她一手导演的戏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心里竟像转过了三生的念头,疲乏一阵阵的涌上——如今他的眼里,可曾有她?而她——却仍能看见他立在马头的身姿,马鞭所指尽是他收入囊中的胜利,那困了她多年的巍峨皇城。
城门终是不堪炮火巨木冲击,猛地轰然倒地——砸碎的不止是皇城内所有人的侥幸,也兜着她所有的绝望。
她阖上眼。听见背后脚步声淡然而沉稳的逼近。阔别已久的怀抱,若不是男人身上经年不变的木香,陌生的竟让她止不住的想发颤。
“清颜。终是不负你……我回来了,你欢喜不欢喜?”
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才猛然苏醒。她眼眶一热,那欣喜仿若是昔日他从怀里掏出玉兰簪为她绾发一般。她能感觉到压抑许久的眼泪随着城墙的倾圮跟着崩落,渗进了颓垣断壁之间——像是她为这颓然倒地的王朝,所能奉出的最后祭奠。
“昊宁。”终于,她说了这些日子来的第一句话。

上元十四年五月二十,上起兵。破竹之势南下。
上元十四年七月十五,上至松江。北国富饶之土尽入囊中。
上元十四年九月初一,上引兵百万于京,盖以围困为要。
上元十四年十月十七,旧京破。


其一 路遥归梦原难成


她静静的站在昊宁身侧,接受着所有一夜改换了头脸的大臣的朝拜。她开始幻想那些朝廷重臣一个个都有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这新的君王、看待她。
耳侧有他温和的声音擦过,只是动听再不如前。大概是北国风沙损了他的嗓子。她有些黯然的想,那嗓音如幽泉般为她唱曲的少年,这一世,大概再也不得见。
她心中其实万分不甘愿站在这里。他曾经多次逼问过他,是不是仍惦着他那做了她十年丈夫的兄长,或是恐惧冤魂索命?她总是沉默着摇头,不能说——她怕的其实是这华贵森冷的龙椅,一望着它,她仿佛还能听到属于上一个王朝的心跳在龙椅之下暗自起伏。经了这许多年,又如何能指望她仍如当初的娇憨少女一般。何况,她这一路实在走的辛苦——哪怕她甫一登位,就是冠绝后宫的敏贵妃娘娘。
玉兰满庭的郁秀宫,曾是个传颂宫闱的旖旎佳话,如今她瞧着却只余烦闷。
眼见那本是为了博她一笑的玉兰瞬间倒下,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她忽然惊觉,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玉兰了。原先她总是把这玉兰当命一样侍候,仿佛天地间再没有更重要的事一般,只要能见那柔白和着粉紫在春天猛地开成一片淡而美丽的烟雾,她就能欢喜上一个季节。
宫里的流逝仿佛不一般,她总是想着想着就发觉日头消隐了踪迹,天际早就偷换了颜色,幽暗的幕上挂了几颗寥落的星。
今晚他没有来——她想,他总会有很多恰当的借口。他实在要有太多的事情去习惯,她有些冷嘲的啧了一声,大概唯一不需要习惯的,便是怎么坐上龙椅。她觉得极倦——便是往日一场节日大贺也从未让她如此疲惫,卧在榻上半梦半醒之际,她忽然想起些旧事。
那是她刚嫁给他的兄长昊天的时候了。她哭闹不休,不吃不喝,娇生惯养的身子受不住就昏了过去。五日之后当她再度苏醒,却只看见昊天铁青的脸和离去时纷飞的衣摆,老嬷嬷低声告诉她,她的丈夫,坐拥天下的皇帝,为了她有如何的暴怒惊惧。那时她如何听得进去,只觉得他只想告诉她——她的生死,只有他能掌控。
而这个在她心中屹立不摇的昊天却不在了——这想法有如白纸上墨笔重重一顿一样浓烈的在她心里反复回荡,生生揉皱了心房。她只觉得睡意全消,胡乱找了件薄衫就去院子里呆坐着。她原是深恐那些魑魅魍魉的,但自那夜里孤身一人殓了昊天之后,她竟就再也不怕孑然一身。
曾经她是夜夜都要抓着嬷嬷的手才能入睡——到了这深宫,这双手自然换成了昊天的。昊天伊始本是极为不耐——她还为此暗自哭泣许久,却不料被昊天撞见——自那之后,她的手都会被昊天那双满是硬茧的手温柔的握住。想到这,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时倒是白哭肿了一双眼,现在她却明白了,他不过是不习惯罢了。他也如她一般,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如此生疏。而她却总是任性的以为,一切对她,都应是理所当然。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小姐罢了——有哪里懂得人事多舛和命运悲凉。
她觉得有些冷。现在是没有人来照顾她了,她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她于是慢慢挪进了屋,在那红木包金的柜里翻找起来。甫一打开,入她眼的便是昊天的火狐披。她素来惧冷畏寒,昊天于是就把这西凉贡物与了她——那时她刚送走了昊宁去遥不知途的北国,痴痴的站在城头望着,浑然不顾风雪逼人。而他站在她身后,用他的身子遮了一方风雪,把她裹在了犹带着体温的披风里。她只冷言道:“谢陛下关心。臣妾尚还死不了。”她猛地闭上眼,像是要打断自己的思绪——但她永远是不会承认她的懦弱,就如同她永远不会承认她的偏执,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忍去回想昊天当时的表情。她有些懊丧,本想把火狐披就此搁置,却忽而又想起昊天的脸。那张脸生得清癯,又时常挂着淡漠的神情,在春日的雾里往往就模糊了去——唯有那双眼,黑如点墨,动如流光,平添了几分灵气傲然。她缓缓的回想了很久,终是把那火狐披再一次裹在了身上,只这一次,再没有往常的温暖。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此这般,她与昊天,算不算破镜重圆。




其二  纵使相逢应不识


他终是没有为她带来他曾许诺过的平安喜乐。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他不能,他与她间,隔了千年万年。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慢慢走进了一条平静而深涌的河,河水渐渐没过身躯,而她却无法挣扎也无力挣扎。
她终于开始对昊天的死妥协。她已是惯了每日去一趟暖阁。他毕竟还是念了情分,没有禁她足,更没有如吊死陈太后一般让她屈辱死去。只是他说,在他稳定朝野之前,再无法见面。那些侍卫大概也知了她的特殊,任她出入也并不刁难。她总是极欣喜的在暖阁找到些昊天惯用的物什,然后偷偷带回郁秀宫。渐渐渐渐,她才发现,原来昊天惯用的,多半出于她不真心的馈赠。她觉得有些难过,更觉得深秋的夜清冷难捱。
那天日光尚未撕破黑夜,她刚从噩梦中醒来,就见昊宁竟在榻前微笑着看她,面容一如往日的温和淡然。他低头,轻轻吻过她的唇,他的睫毛在缓缓颤动,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她已经饱受折磨的灵魂。“清颜,我带你去看一处地方,可好?”
她没有拒绝。她任由他扶她上马,那匹有灵性的红马见了她就亲热的扑着鼻息——是她送给他的赤练,她心中暗暗有了暖意浮动。他带她来了西峡山——这绵延三百多年王朝的龙脉所在,亦是皇陵所在。他扶她艰难地登了顶,到了头,她只顾得坐在巨石上喘个不停。——而他没有如昊天一般硬拉她起来,告诉她石头凉。她有些心灰,然而很快却被昊宁的笑容掩盖。他用马鞭轻轻一指,“清颜,你看。”她顺他所指一望,见天边已是破晓了,浓烈的金光霎时喷吐而出,将整座皇城染作了虚幻的金,阳光仿佛已是要扎瞎了她的眼。
她忽然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纵使昊宁的笑容也无法安抚她半分,她透过被汗水湿透的头发看他。昊宁的侧脸被日光勾勒得格外匀称有致,她贪婪地看着他,从他饱满玉润的额头,到挺拔秀直的鼻梁,再到薄而温润的唇——他似乎不曾改变——而她却渐渐看不清他的面目。她感觉她似乎在与这天下对抗,争夺唯一的他,尽管结局必败无疑。
昊宁像是改了主意,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有些贪恋地把脸埋入她肩窝,缓缓道:“清颜,你知这天下我尚未坐稳。我需得小心。只是如此,对不住你。”他牵过她的手,用掌心细细擦过她手上每一寸肌肤,忽而脸色一变,抓起她的手,声音沙哑:“你的指甲……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许久未见他如此慌张,她甚至已经不在意她的手已经被那些坚硬的土石糟蹋得不成样子。
她别过头去,不忍再面对昊宁逼问疼惜的眼神。她与她的手一起,都毁于那个晦暗的深夜。她拖着昊天,硬是要替他祝寿——只因昊天的眉宇锁了太多的愁绪,却没有仇恨,仿佛昊宁所为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只是来得太急太急。这样的昊天反而让她觉得恐慌,她只想做出一切可能的挣扎。昊天像是体察了她的恐慌一般——他一贯都是如此,他只温言道:“清颜,不怕,不怕。”过了这数年,她总是信他的。而她自噩梦中醒来时,空气中仿佛还有昊天声音的余响,而身边的人再无了气息。
她猛地闭上眼,生生打断自己的思绪。“清颜……可是手葬了我皇兄?”她一悚,怔怔的看向昊宁。昊宁的表情晦暗不定,只是目光渐渐染上了狠毒气息。昊宁像是极力忍耐一般,握紧了拳头,声音隐隐有了怒气,“我以为你总是偏向我的。”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清颜……你告诉我,你把皇兄葬到了哪里……你知,若缺了这一番大葬,那些老古董绝不会饶过我……”她木然地感受着昊宁仍旧温暖的怀抱,心却一分一分的凉了下来。她一贯都以为昊宁是不同的,哪怕天下男子眼中盛的都是天下,昊宁眼中也总有她。现在才知——人心分明如同城阀,又如何以她短浅的眼去看他心中不断的帝王梦。
她想起昊天的笑容——如春来的风一样,明明料峭,却教人心底有化不开的暖。她耳里忽然有了幻声,是黄河莽莽向前再不回来的声响——冲着世间所有徒劳。


其三 古痴今狂终成空


大雪像是约好了时节,在这冬至扑簌簌降下,把天地裹得素净,再不露出一分声响。每到这种时候,她总喜欢拥着一罐暖酒醉了去。而到了今年,这嗜好犹胜当初。这夜太过清冷,她明白自己实在挨不过。
她一口一口地细细啜饮,暖意自胸口顺着血液蔓过四肢百骸,连眼前景物都已模糊,连爱或不爱也变得模糊,只生生在绝望里生出幻觉来。昊宁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这郁秀宫了——是了,她不该抱怨,她如何能忘了礼法……她终是昊天的妃子,昊宁尽可以把天下从昊天手中生生夺来,却拿不走一个她。
她有些自嘲地笑,眼神虚散,仿佛看见久违记忆一幕幕重演。暗云在天边堆了又堆,像极了她与昊天大婚那日。那夜里昊天只丢了一把剑在她面前,“你若想自尽——或干脆点杀了我好给昊宁让道,都全依了你就是。”她先是牢牢抓住凌厉逼人的寒剑,却怎么也拔不出剑来,终只是抱着剑蜷着身子不住流泪。忽而昊天坐到她身前,轻揉着她簪成新妇的发,“若是不能,那就凑合着过了吧?”
这一凑合,就是整整十年。郁秀宫前为了讨她喜欢移栽的玉兰先是挺拔又渐渐参天,终被她毁去——而有些东西,终是毁不掉。如是多年,她早已惯于作昊天身后凌厉傲慢的敏贵妃,而非昊宁身侧娇憨任性的杜家清颜。她觉得有些倦,回到房里就点上了烛,只怔楞的看着火苗跳跃,直坐到烛全化作了一滩赤红,天边黑暗早已被微光撕破。
她挑开窗,却见昊宁在雪中负手而立,只落得背影更加萧索。她未出声唤昊宁进屋,只是静静地走了出去。“清颜,怎么砍了这棵玉兰呢……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昊宁的眼神幽幽投向那低矮的树桩,神色闲淡,“我来只不过想跟你说句话。夜里想起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昊宁扳过她的肩头,缓缓道:“不论现在到底是何番天地,你只要知道……昊宁仍是昊宁。”她心神一惘,竟就这样被昊宁一句话动摇了心神,恍然间她仍是杜家清颜,他仍是闲散皇子,午后赌书泼茶,夜里敲灯落子——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冗长的噩梦罢了。
时光悄然静了。
她不自觉地从身后拥住昊宁,敏感地发现他竟又瘦了几分。昊宁一时便明白她心中所想,只笑道:“不过是在北国呆了太久,皇兄的御厨又太——”他惊惶的截住了话头。昊天的名字自那勤王的大旗立起之后,就成了他和她心照不宣的禁忌。就如一个红肿的伤处,平时无碍,猛一触碰,却是极痛——而遇得多了,反就兜着绝望,再无知觉。她扯了嘴角勉强笑笑,道:“你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就好。”
他如得了救赎一般,舒心道:“自是不会忘。”昊宁像要鼓励她一般的浅浅抱住她,手上劲道却大得像要把她融进血脉里。她微笑着送走了他,心底的绝望却渐渐从地底升起。天际终于大亮了,她像是被明锐的光刺痛,只狠狠揉着胸口。愧疚和绝望交织混杂着,吸着她心血渐渐如毒瘤一般疯狂长开。爱和不爱,都不是她再说得起的字句。冷风早透过了衣衫刺进身体,冷硬如铁。她想起昊天,也是在这样的冬日,她和一干妃子在城外替他送行。她去时已晚——一夜缠绵已是耗尽了她的体力——昊天已是上了马,见她一副衣衫不整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俯身替她摸去眉间霜花,柔声道:“天冷,早些回去。”终于她没有来得及说出那句欠他良久的话,只是看着他御缰远去的背影——猛烈的风雪仿佛都只成了点缀的背景,她几乎能遥遥望见草原上千盏冷寂的灯,拥着一顶高高的帐,莽莽天河寂寥如死。
上天似乎也厌倦了她的反复无常——这句话,终是欠了一生。天地之大,却容不下一个疲惫的他。


其四 骨纵相思当寸断


春只随着一声啼,就融开了冰结的湖,点开了枝头的花,和煦的风直直吹得人身上发暖。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她,也极是愿意出外走走。或许是前些时节她实在惰于走动,她每至一处都发现那些雕栏画栋都渐渐被抹去了昊天的痕迹。她有些忿忿,心中竟止不住的钝痛。
他终是不在了。哪怕辗转挣扎过再多岁月——他也是不再了。可她还没来得及——没来得及让他喝上一盏她温好的暖酒,没来得及——忽而一念闪过,激得寒气直直从她脊上升起,她顾不得什么优雅娴静姿态,急急撩起了裙裾,向着心中那处所在奔跑起来,浑然不顾身后宫女恐惧的叫声。
是在昊天批奏章的暖阁。他曾促狭的对她说过,“贵妃娘娘,这个盒里是本朝最大诡秘,你可想知道?”她那时只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在果盘里捡着脆果吃,到底是禁不住他那般淡笑,只含糊说道:“能有什么秘密?立太子?……臣妾又膝下无子,对这可是无趣得紧。况且……陛下子息,甚微单薄。”他听她这句古怪话,只是摇头道:“若你想知时,再来看便是。可你好歹记住,它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机关……”
如今,已过了整三年。天地已尽换了。
那是个精巧别致的小匣。她深吸口气,小心地用头上金步摇先拨开了匣上不起眼的一处机关,才舒了口气——这猛一松了心神,她腿上一软,就生生跌坐在了地上。她望那撞在地上豁然开启的小匣,竟觉恐惧从心头直直升起,如溺于一个深不知尺的湖。
她终是抖着手取出了那匣中之物,不过一方两寸长一寸宽的丝绸,在她手上肆意浸着寒汲着暖——昊天果然不会骗她,她止不住地开始掉泪,又生怕晕了那早干涸的墨迹,便将那丝绸压在胸口,低低哭泣起来。她的昊天——竟是早被谋算好了一切,甚至包括死亡。
“吾儿昊天,见字如晤。汝之伶俐恭顺,甚得朕怀,然深憾失大器之狠绝也。彼时于汝之选,朕虽怒斥于汝,实心甚慰,长于皇家仍有如此潇洒之风者,寥寥。汝同母弟昊宁,颇遗朕风,有当天下之气也,奈何锐气过盛,反伤苍生。朕今授国于汝,一望汝于山崩之时安国,二望汝以策消昊宁之锐气也。若汝惜命不欲施计,朕犹有一路导之于汝。毁妇人之仁,弑汝弟。言至于此,朕深愧,盖朕失人父之格也,然朕不惧负宗亲,唯恐负百姓苍生。此记。”
她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清醒的绝望和彻骨的温柔,才让昊天竟一步步走向了死局——而她拒绝分担他的一切绝望悲伤,终是让他孤身走向了死亡。可那时又要她如何相信——他眉眼里望的不是天下,甚至他的愿望本是如此卑微——只愿天冷地寒灯火阑珊处,有一个人执灯等他,替他暖一暖冰凉的手——哪怕自己的手心一样冰凉。她觉得愧疚,不止是为昊天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寂然死去,更是为了昊天的牺牲竟也没有换得昊宁与她的幸福安宁。
那一日剩下的时光,她只呆坐在暖阁之中,四下死寂,竟能让她听见白日渐沉入黑夜时痛苦的呻吟。她只觉过往千万迎面走来,而她却再也不知悲喜。
过往二十三年仿佛只是一个弹指,而这春意未萌的一日,却要耗尽她整整一生。


其五 何计生死两茫茫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是年幼的她,自树上跌下,落入少年怀抱,却不料就此跌入一个弥天大谎。她一直试图记起那少年是如何面目,终是不了了之。自一遇上了昊宁,她心底就认定了昊宁即他,他即昊宁。何况——在她有意无意提起时,昊宁也总记得每个应有的细节。
可不知何时,她心底就埋下了一棵毒刺。她也曾撒娇问过昊宁,他那时对她可曾说过什么。昊宁只笑答,他惊得已不能说话,是她记错。她只是讪讪地岔开了话题。她记得那少年曾淡淡地说过一句话,却被她记忆中春风吹散,让她听不清道不明——或是,她根本不愿想起——她是多么多么愿意相信昊宁。
而今夜,却是故人悄然入梦,像要惊醒她的背叛。
少年接住了树上跌下的她。眉目却仍旧是淡淡的,只在她触到他右手手臂时倒吸一口凉气,面孔都跟着扭曲了起来。她猛地撕开他的袖,才注意他的手臂已是红肿一片,她一见撇着嘴就要哭,却还吹着气说着:“不痛,不痛……”
那少年扯开嘴笑了,一把拉过她,用完好的左手轻揉着她的头发,“你没事就好了。”这句安慰之语仿佛是一个诅咒,只在那时就判定了未来,颠倒了命途——甚而模糊了一切爱恨。
等她挣扎着醒来,眼泪已不自觉的湿透了枕,又像是生生浸进了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只落得一片苦涩。她想要叫出那个名字——偏偏在昊宁严令之下,那名字早成了禁忌。若她这一声低喃,门外屋上观察这宫中动静的人怕是会让昊宁的案上砌出一堆她妄图谋逆的话来。昊宁这次可以不信,下次也可以不信……可昊宁一贯多疑的性子又怎会容得这样的她在他身边如此之处。
她惨淡的笑了,生生咬上她白玉一样的臂来,只消一会,就浮起了森然血印。她有些脱力,只仰着头呆坐在榻上,脑中空空一片,只剩那时昊天执着她手默下的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世事两茫茫……
她唤了宫女叫了昊宁来。她换上了昊宁赠她的白纱绣金裙,尽数依了多年前的印象打扮起自己来,青黛绣眉,淡红画唇,挑眉入鬓。她有些悲哀的想,这一切,都不过是依了昊宁的喜好罢了。做了这敏贵妃娘娘已是十年,可她竟未真心为昊天打扮过哪怕一次。
她翻开了枕边那银制的匣。那匣在月光照下,隐约浮起了些流光。匣中只安卧着一个小瓷瓶,她知那是见血封喉的毒——那本是她为了昊天或她自己备着的——可终究没有那般魄力。她抬出她酿的酒,斟了两杯,轻轻将瓶身一抖,那澄透的酒色立刻浮上了些幽幽的青,只显得这一室空屋更寂。
昊宁此时已是静端桌前,见她抬了酒来,眉目间刹那就盛满了笑意。“清颜,我很想你。”他启口缓缓道,一把将她拉在怀里,一举一动间尽是温柔。
她挣开他,端起了白玉杯,那玉杯在她手心微微泛着凉,竟让她手生生发颤。“昊宁,我敬你一杯。”她轻轻抬腕,耳边擦过昊宁的一声低叹,几乎微不可闻。
她只觉得胸口一凉。她看见昊宁泛着寒光的剑深深没入了她的身子,白纱的裙上正晕开一朵朵的梅。昊宁的声音仍如敲玉一般,“我本以为我可以一直信你。甚至,我可以让你作我的皇后。可没想到……”
她艰难地笑了,“你……本就该信我。”她身子已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而她手上那杯酒,在厚重的毯上蚀开了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甚还幽幽地吐着白气。昊宁见状,急急抬手把他手中那杯亦泼在毯上,却只得一片濡湿。
昊宁像是明白了什么,疯了一样的抱起她,她感觉不到温暖。昊宁似乎在大声的叫她,可她不想听了,她实在太累。爱也不由人,恨也不由人……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陷入黑暗之前,她只暗暗地想,昊宁以为她不知道,昊天也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当初,谁选了天下,谁又选了她。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微已苍。
何计生死两茫茫。
何计生死,两茫茫。



至圣一年三月十九,敏贵妃薨。上后礼以待,备尽哀荣。



Even after.


杜清颜这几日可谓是倒霉到了可以发电的地步。未婚夫叶昊宁看上了更有财有势的刘家大小姐就果断的丢了他手上戒指,甚至还还给了她——美其名曰再用一次。明明那刘家大小姐长了张大饼脸还全是青春痘的印迹,而她好歹是C大的校花——叶昊宁还真是不怕基因变异。杜清颜有些恨恨的想,一脚踹上路边垃圾桶——老祖宗的忠告总不会错,人倒霉时喝凉水也塞牙,她这一踢,穿上才两天的高跟鞋就断了跟。
就算自诩神经如同下水管道的杜清颜,此时也非常的想不通。更何况,一辆不知好歹的宾利携着两轮子脏水就直往那件她在ZARA跟一堆女人奋战的来的裙子上送。
杜清颜,彻底的怒了。心里一边念叨着有钱人全都没心没肺上个税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边正打算大步离开给那有钱人个潇洒背影。还没等她一瘸一拐的走得多远,那被她在心里咒了不知多少的有钱人,竟追了上来,还直接拦在她面前。
这时杜清颜正秉承低头看路捡钱包的精神,只觉得突然来了朵随身乌云,不管她怎么挪都跟着她。她正打算抬头说说老天爷也没良心,却不料直撞上了那有钱人的下巴。
那有钱人可能不是暴发户——杜清颜在自己揉过了自己额头还没听见那人咒骂声后暗暗想。她正盘算着怎么迅速而安全的道歉离开,那有钱人却开了腔。
“小姐,真是对不起。”声音略有些低,却清朗剔透。杜清颜这才打起兴趣打量起那有钱人来——眉目清癯,虽不是美到惨绝人寰,到也让人赏心悦目。更重要的是,他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些温柔气息,正中了杜清颜的好。
为了这意外美色,杜清颜扯开嘴笑了起来,还连忙补充一句,“没关系。”那人仿佛也不能免俗的被这明艳动人的笑容怔住,过了许久才笑着说:“小姐,你真美。”还附赠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叶昊天。”
杜清颜像是被什么噎住一样死死盯着叶昊天看了许久,眼眶忽地一热,扯过他的手,轻轻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想念昊天。这种想念几乎已经要折磨掉我灵魂每一个喘息的空间。我不知道到底是想念太执着还是那所谓的孟婆汤失了效用,哪怕轮回转世,他竟然一直牢牢的住在心海之中。
我不堪重负。我甚至忘记过昊宁,昊宁在我心中甚至只是一个模糊的影,用来寄托所有的不甘困苦。而昊天却化成了一片微尘,落在血脉的某个角落,流到心上缺损的某处,痛的极深,偏偏又常是兜着绝望,毫无知觉了。
我惯于用这样鲜明的痛苦来提醒自己,这样我才不会麻木不堪。或许命运待我仍有垂怜,这许多年我仍旧顶了那副旧日皮囊——我偶尔也会侥幸的想,昊天也许不会忘记。某时某刻如果再次相逢,或许他灵魂深处能有一丝怅惘悸动,也就够了。
你看街色上各式各样不同表情的人,行色匆匆各自迷茫,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是不是也装了一个人。
Somehow,somewhere,什么时候,我习惯了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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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浮沉。

    派派币 +50 2011-08-18

    原创内容,期待发布更多好文O(∩_∩)O~

游弋遗忘

ZxID:17857992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12-04-03 0
支持
妖娆、沫妍╮

ZxID:15639551


等级: 文学之神
我想和你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12-03-29 0
有些人,有爱就能过一生
有些人,只有爱是活不下去的

vian83

ZxID:5181946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12-03-28 0
附件?
阿欣灬

ZxID:17825335

等级: *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12-03-27 0
嘿嘿 无聊来看看
了子孑

ZxID:17719536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12-03-27 0
不错不错
国营单位2009

ZxID:16365599

等级: *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11-10-05 0
好、很好
wuqiulai848

ZxID:15537499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11-10-03 0
好啊
方爷

ZxID:1952076

等级: 读书识字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11-09-30 0
看下还行
捷易通
梅雅莉

ZxID:13904154

等级: 热心会员
唯凡!路遥知马力,陪你闯天地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11-09-30 0
写的好好。期待楼主的后文
elyisum

ZxID:11240045

等级: 寒窗墨者
悟空,把这妖孽收了.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11-09-06 0
没有看见附件?!
我最亲爱的123

ZxID:15932998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1-09-05 0
写的真的很好
hit_cgs

ZxID:6180441

等级: 热心会员
举报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1-09-01 0
lihezaiyisheng

ZxID:16085167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1-09-01 0
tochen

ZxID:14330158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1-08-31 0
写的很好
婼、相濡以陌

ZxID:15992559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1-08-31 0
奔来了
小付即安

ZxID:15149546

等级: 职业撰稿
举报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1-08-31 0
  
小付即安

ZxID:15149546

等级: 职业撰稿
举报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1-08-31 0
  
nainiu7438

ZxID:13589632

等级: 略知一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1-08-29 0
期待他的后文
嘉卉

ZxID:15865777

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1-08-26 0
曾以为只要有爱,即使分开很久,哪怕生死相隔,也不会感觉孤单。可现在才知道再深的爱也抵不过时间的距离。再刻骨铭心的爱恋,再情意绵绵的山盟海誓也敌不过野心与欲望的力量。曾经的点点滴滴在名和利之前竟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能为力。现在才明白无欲则刚竟是如此明确,只有没了种种的欲望才能保留那份最纯真的爱。也曾以为,只要有恨,即使全身心为你,哪怕愿为你失去生命,那份恨也不会磨灭。可如今我明白了,没有什么恨能永久,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哪怕是石头做的心,在十年二十年的呵护与爱护下也会有点滴的感动。即使不是爱,也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种情感远比记忆中那飘渺的爱情更刻骨铭心。这一切的一切正如昊天,昊宁,清颜之间的感情一样。昊宁与清颜之间只能是回忆中那虚无缥缈的爱恋,只能回味却无法靠近,而昊天与清颜之间的爱已成一种习惯,如空气般,你看不见,却无法失去,失去就会感觉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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