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谷
斜阳花际,烟空水清。穿过沉沉靡靡的瘴林,未待细细呼吸新鲜空气,耳边就响起了清冷的话语:“快点赶路,不然我不能保证令兄的生命。”
柳雾雨一愣,眼眶却有些红了:“暮姑娘说的是,我们快些。”余音未落,伊人已扯起裙边至几步开外。暮浅墨脸上仍是波澜不惊,静静跟上。
春暖泥融,燕语风光浮草夸。郊外春光美好,两位衣袂飘飘的佳人匆匆入一雅致别苑。柳雾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暮浅墨就往里间跑。从小就没跟人亲密接触的她,不禁感到一丝不适但也没有挣脱。
暮浅墨是未阑谷的大弟子,这是她第一次出谷,师父交代的清清楚楚,一定要拿到紫岚纱灯。她本不信这个女子有这般神物,可师父却肯定地说有。本来命就是师父给的,如今师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二)情之,信之
“言哥哥,我带大夫来看你了”伊人娇憨的声音溢出,床上假寐的男子随即睁开双眸。
暮浅墨发誓,这是她至今为止看到最美的东西。虽然孱弱,柳清言的那双眼睛还是清亮无比,仿佛破碎的琥珀,涟涟粼粼。而且这双眼睛此时正专注地审视着她。
压下心底悸动,暮浅墨不动声色开口:“柳公子安心,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我相信你。”柳清言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容散发出的仍是动人的光彩。暮浅墨此时只是一味抑制着狂乱的心,没有意识到,笑对她的男子,那骨骼分明的手握着的却是另一双柔荑。
(三)辗转乃逝
柳清言的病已经药石无灵,但是,暮浅墨可以救他。
本来用魂蚀草浸泡半个月便可开始施救,可一个月过去了,暮浅墨还是没有动静。柳雾雨见哥哥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自然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不过,快要拖不下去了。
这一个月来,暮浅墨最开心的便是与他呆一起的时候。为他把脉,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腕,心底竟升起一股少女的羞涩。而柳清言总是用那双熠熠的双眼凝视着她。贪恋这种温暖,所以她不断对自己说再一些日子就好。
暮浅墨不是没有注意到,柳雾雨看她的眼神渐渐掺杂着哀怨。今早,柳雾雨失态地对她吼:“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治好的言哥哥?你再拖下去,休想得到紫岚纱灯。”已经装不了无所谓,毕竟这才是自己的使命。“柳姑娘,令兄的病七日之后便可痊愈。”
柳雾雨欢喜着离开,默默地配着最后一方药,是时候该离开了。清寒惜年华似水,墨韵染臻凝如花。原来这就是情的滋味呢,就因为她说起自己没有童年,清言便心疼道,病一好我就带你去放纸鸢。
往清心阁走去,那是柳清言的房间,她熟的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却见伊人梨花带雨迎面而来,肩膀被撞了一下,柳雾雨抬头,眼神闪烁隐忍,丢给她一句话就跑了。什么?要她以后好好照顾柳清言,她不是要走了吗?
七日之期到了,暮浅墨依约来到凤烟峡,这是柳雾雨约定给她紫岚纱灯的地方。那天,柳清言还是那么温柔地讲话,可她清晰地感受他的慌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四)君心非惜
绯色衣袂被风吹起,夕阳西下,金黄的光晕染上伊人清丽的脸庞,只能一直等,她是一定要拿到紫岚纱灯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轻纱飘摇,风过肃飒,转身微笑:“柳清言,我这辈子第一次就是笑给你看的。”
发现她早知道是自己,稍稍惊愕,却又被她从未有过的娇俏语气一惊,忙回过神,抱紧怀中的人,依旧用温柔的语气。这凤烟峡的风大,吹得暮浅墨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她必须得救醒柳雾雨才能得到紫岚纱灯。
柳雾雨中的是漫寂毒,中毒者会陷入无止境的昏迷,只有漫长的寂静。师父说过,这是颜氏秘毒。颜落是这洛云幻境的统治者,自小师父就让他们将城主的事烂熟于心。联想前前后后,暮浅墨猜到这件事不简单。见柳清言仍是没有要说明的意思。自嘲地笑笑:“柳公子,好歹你也利用过浅墨,现在要我救你的心上人,也不解释下发生了什么事?”
(五)昔伊人,彼堪怜
檀木床前,紧紧握着柳雾雨的手,满心焦急的柳清言猛地抬头,眼中惊疑不已,亦有愧疚。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她。柳雾雨柳清言是兄妹,两人都是洛云小主。不,应该叫他们颜雾雨,颜清言才对。
作为洛云小主,雾雨清言从小就不被城主夫人喜欢,他们都是侍妾所生,小小的人儿就依偎着互相取暖。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渐渐发觉对对方的情意,那是不被容忍的。城主夫人趁机赶走了他们,本来以为再无纠葛。谁知柳清言病倒了,不得不求救于未阑谷,所以柳雾雨还是得回去取紫岚纱灯,那是她母亲临终之前交给她的。
爱了便是爱了,无所谓对错,柳清言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宁可伤害另一个女子,只为她不会有事。
知道因为自己的病情她要去再次涉险,所以暮浅墨来了之后,他总是柔情地看着她,希望柳雾雨会因为吃醋赶走她,亦或者,舍了他!
他想的是所有的伤痛,只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那晚他说的很决绝,他爱上了暮浅墨,让她以后不要在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以为,爱之深就会恨之深。可是,他忘了,爱到极致是看着心爱的人幸福。所以柳雾雨还是去了落殿,为了他,柳雾雨什么都不在乎。
落殿的城主颜落的住处,城主夫人笑语宴宴,只要你服下漫寂,我就放过柳清言。他赶到的时候,柳雾雨已经安详地闭着眼。霎时犹如晴天霹雳,他只要她醒过来就好。风过叶落,风责备叶的无情,却不知叶是为他而落。
“…柳清言”想再次开口亲昵地唤他一声言,唇齿交缠,缓缓栖栖,终是弃了这念头。
他看她的眼神,她早该醒过来的,这一场一厢情愿的梦,爱与不爱的云泥,暮浅墨早就看出来了。
带有些微柔情地说:“三天之后,柳姑娘就会醒来,你把紫岚纱灯给我吧。”可男子仍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呵!我相信你!当初的这句话,仍萦绕在耳边!
“若柳姑娘没有醒,你尽可到未阑谷找我算账。我暮浅墨一命抵一命。”话说到这份上,柳清言讪讪,将紫岚纱灯交给了暮浅墨。不愿回头再看一眼那光彩流华的双眸。
星河遥柝,莫语情深。柳清言,我怕是没命还你了。谢谢你让我尝到爱的滋味,原来是这般美好。虚言墨爱,情的世界我感受过了。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遇。还有,祝你幸福。
(六)斜晖脉脉水悠悠
漫寂毒暮浅墨可以配解毒药,可柳清言的病,却只能用她的命来换。
未阑谷谷主及四位女弟子医术超凡,阎王手上抢人,要人生便生 。但其实,这四个女子是被下了蛊的,乃一命抵一命,救了必死之人,她们也损耗巨大,时日无多。
三个师妹哭得稀里哗啦,师父也微微有些动容,毕竟她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不过生死有命,这是她们必须走的路。
太液池中碧水荡,晓濡清露夕含烟,自从情痴惹人恋,长印云屏绛色鲜。
暮浅墨一个人来到溪边。阳光在水中跳跃,斑斑驳驳地耀人眼。好美呢,所有的一切就这样随风而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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