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赵小和
赵小和: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放弃了。
哦,亲爱的,有没有觉得这句话很眼熟呢?咱看的言情里经久不衰地出现了无数次吧。呵呵,你放心,姐姐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无论如何,我都绝不放弃。你得有所觉悟知道不?
窗外的雪比早上更大了,以前在南方总觉这玩意儿稀罕,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就冲你一句“我们这儿冬天银装素裹的忒有意境”,便屁颠屁颠追随雪来了北方。岂料认识了句老话“美丽有毒”,这北方的雪的确婀娜诱人,但你怎么就忘了用一分为二观点看问题,告诉我它同时具有引起交通阻塞的不便呢!不过谅在你每每冰天雪地都会背着我踏过教学楼到宿舍那一段漫长路程,我姑且放你一马。你不知道吧,我伏在你背上,透过那条黑色围巾与衣领间的缝隙窥见你大冷天里脖子上渗出的细汗,我就特振奋,路上同学羡艳惊奇的目光彻底满足了我心底那份虚荣,你肯定不知道。像你这么木讷的人,也就我肯拴着你了,所以你得感恩戴德加倍对我好。嗨,这雪怎么那么腻歪,都下了三天还得瑟着不肯停。你说,它该不会是因为你那句“要是雪永远不停那该多好”才以行动来满足你呢?怎样,有没有被取悦的快感。其实吧,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弦外音,想背我一辈子你就直说嘛,想掖着藏着也得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不是,如此显而易见的话你真当我白痴了不是。小样儿,再怎么不济我好歹都曾经是你千方百计混进凭阑人,处心积虑想接近的才女文编,即便现在堕落了,那点分析语句的潜质还是在的。
过完这个学期,我就可以毕业了,寒假的时候我去了佑点面试,过了,经理说我毕业证书一到手就可以直接到她那儿报到了。你瞧你女朋友,多牛啊,还没毕业就找着工作了。可是赵小和,你不是和我说好咱俩要一块儿到佑点工作的么,冬天都走没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前几天凭阑人搞社员聚餐,蚱蜢楞是拖我一块儿过去了。哎你说,我死皮赖脸都没达到你那水平,咱都不是文学社的人了还瞎掺和些啥呀这是。忘了告诉你,我是去年这个时候退的社,理由,不说你也是知道的。那些家伙依旧热情如火,不过看向我时的眼神里都不约而同地多了分怜悯同欲言又止。小苏这丫头片子,别看她平日不长记性,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我最喜欢的是提拉米苏,但她要点的时候我谢绝了,我告诉她我现在甜点只吃栗子蛋糕,因为,你喜欢。一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大伙儿也都找到了谈情说爱的对象,即使明知甜蜜的时光所剩无几不分开的机会渺茫却依旧如此义无返顾。我笑他们执拗,都快毕业了还迫不及待地往火坑里扎。他们却凝着脸正经八百地反诘我:“执拗的人,是你。”表情悲悯。赵小和,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呆在某个角落偷偷注视这一切,却不挺身而出来个英雄救美呢?他们八个人多势众我才一人形影相吊的,不就摆明了被那几白眼狼沆瀣一气欺负的份儿么。我力量微薄得都忍不住泪光寒闪了,都怨你呀赵小和,你说你怎么走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呢?久到我都快要记不住你的脸了。
那天大家都喝高了,摸不着天南地北地胡言乱语起来。邓蝎和幻蝶居然好上了,他们俩挺含蓄的,一开始我还真没看出来,但在后来一帮人开始懵懂的时候邓蝎趁乱为幻蝶换了杯清茶,幻蝶抬眼同他对视那一刹那我就全看明白了。邓蝎那因酒精而迷离的眼在对上幻蝶的瞬间,便澄澈得教人沉醉,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你那张欠扁却温暖的脸呀赵小和。这帮兔崽子浓情蜜意散发出来的爱情电波不间歇地刺激着我,我一个心堵给先溜了。雪,就是在我浪荡回宿舍的路上下的。学校附近的街道上有几个南方来的孩子在闲逛,他们正扑红着脸为难得一见的雪景而雀跃,我一下子没忍住笑开了。当初你看到我因第一次亲临雪夜而欣喜若狂的表情一定也很忍俊不禁吧,但善良如你,只是傻乎乎地陪着土包子似的我咧开了嘴。可惜现在,我再也不会为了天上纷扬的绒片开怀雀跃,近乎四年的大学生活,使我俨然成了北方人。只有在某个冰天雪地的夜晚,窝在宿舍吹着温闷暖气的我才会不经意地想念起家乡的春暖花开。
这期《萌芽》里登了篇小说,《下一站,西单》。大致说的是一个从上海到北京读大学的优秀女生,在坐电车路过西单站时,认识了另一个比她小一岁做野模给人拍照的靓丽女孩,由此两人间展开的一系列故事。其实依我看,就俩关系微妙的同性恋倾向者的感情纠纷。故事结局是当野模的女孩自杀死了,读大学那女生毕业后在北京工作并谈了一个家里安排的上海男朋友,就这样了。这桥段,似曾相识得教西单的天空弥漫了薄薄的灰。我们,也是在西单站认识的吧。只不过故事里的女生至此万劫不复,而我,因为你天使般的存在,得到了救赎。看完这篇文章后,我每天都会抽些时间从学校坐车经过西单再绕回来,你猜,我是为了在某个地方来段惊鸿一瞥的致命邂逅,还是以此怀念那依偎于你的片刻温存。我埋藏入血脉汇入心脏囤积而隐讳了的记忆如同潘朵拉的魔盒被“唰”地打开,无数片段碎着腰枝闪烁地涌了出来。最深的悸动,是你让我知道,原来男生硬朗阔实的怀抱也可以如此舒畅惑人,可那个怀抱只能来源于你。你不是向来担心我“旧病”复发么,那你可得快点回来,免得我“琵琶别抱”咯。
八角斋准备搬迁了,我周六去帮果脯收拾东西。那天中午果脯她阿姨来店里,你还记得吧,就那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我抬手同她打招呼时她淡定的脸浮出一丝生动的喜悦,她拉过我的手仔细端详,最后略为激动地道:“这不是我那双姻缘镯的天阴么?”果脯凑过来看了眼笑道:“什么啊,骆言老早在柜角里淘出来的,那时又旧又脏的样子我还是贱价出售的呢!那只男款的是给赵小和套上了吧,”顿了顿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那小子了,忙些啥哪,一年都没露面,哎,是一年多了没错吧?”不待我回答果脯她阿姨便宠溺地轻呵她:“你这丫头,我‘镇店之宝’给你当废品贱卖啦。”之后便给我们说了这镯子的故事。赵小和,我这只叫“天阴”你那只叫“地阳”,很女权色彩的含义是“女人是男人的天,男人是女人的地”。 虽然名字和含义都很傻冒,但我是你的天知道不,你怎么离开得了我。我回来的时候那个得意,咱俩是缘分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哎,如此笃定,般配如斯的咱有什么道理会分开呢?没道理不是。所以咱生生世世在一起吧,无论天涯海角,我会矢志不渝的。
春旱多风沙,尤其华北这片,估计下完这雪沙尘暴过不久就该来了。起风的日子里看着篮球场上的那些身影,我便格外地思念你那张满是沙粒合着汗水“吧嗒”滴落的脸。大四的尾声让人悠闲得烦闷,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空虚成灾。所幸还有你我的过往供人回味,可赵小和,你才造了这些点破事儿就想打发我会不会太不厚道了。你可知我如此殷切渴望咱的故事可以满盅满钵,让我细嚼慢咽到白头。可惜你这小气鬼,一点都不待见我,也就刚填了个钵底便趾高气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毫不留恋的决绝。到头只剩下我一个人捧着那点残羹冷炙吞了又吐吐了再吞,你就一丁点儿都不担心我给吞吐没了味儿?
窗外雪景依旧,而今物是人非。抚摸着你给的那枚超没诚意的椰树椰汁拉环充当的戒指,又想起你既俗气又教人感动不已的告白。你就这么青春洋溢地冲我挥手承诺着天长地久。涎着脸吻我说“宝贝俺一回来便讨你做媳妇儿”的你啥时候才会扬起憨实的笑容踏上归程?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害怕的,因为我说过绝对不会放弃你。我从一年前开始便无止尽地期待咱也来上演部喜剧版的《人鬼情未了》。然后像曾经的无数次般,你悄无声息立于我的身后,让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的笼罩感,六神冰爽沐浴乳淡淡的清香飘入鼻间,我便欣喜地转身将你环抱,快活地叫上一声:“嘿,赵小和。”
骆言
二零零七年三月三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