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吞大象的蚂蚁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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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欲吞大象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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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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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9-06-29 0
欲吞大象的蚂蚁
— 本帖被 逆° 从 原创小说 移动到本区(2016-0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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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ject)文学作品(/subject)
(body)小说
    欲吞大象的蚂蚁   
 
1.    赖以生存的地方

那时没有电脑,更没听说过Emaile,与家人亲人朋友联系只能通过邮局寄信。

填写寄信人地址时,总觉得很纠结,××总厂××分厂××车间××工段××班组。

总觉得工作得很忙很累很辛苦,但听说工厂效益不好。心里就老觉得很纳闷:这么忙这么累都白忙白累了?怎么可能会效益不好呢?

后来厂里有了“劳动服务公司”,经该公司劳经理指点才明白,“效益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喝酒喝出来的”。

“劳动服务公司”是工厂走向企业走向市场的第一步,独立经营自负赢亏,每月可比圈外职工多拿几百元奖金。圈外职工并不眼红,认为他们有多拿的时候,就会有少拿的时候,拿那钱总让人心里不踏实,怎么都不如吃大锅饭来得安稳。

外单位有一大项目找上门来求援。本厂瞟了一眼,感觉难度挺大,嘴上不说心里却认为很可能会落个多烦多劳多吃屁的下场,就用一句“本厂只对内不对外”的一句话,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人家灰溜溜撤走后,“劳动服务公司”的劳经理又追到了那外单位,拍胸表态:这项目我接了。

虽说是“劳动服务公司”,那也是归属这赫赫大名工厂的呀!外单位得到找上门来的支持,很有“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紧紧握了劳经理的手,用万分激动有些颤抖的声音连连说:感谢鼎力相助!感谢啊!

大项目一开工,劳经理就吃在工地睡在工地干在工地一心一意扑在工地,三年下来,整个人又黑又瘦的,知情的人一定会担心他积劳成疾的!

好在项目总算顺利竣工了,而且被评为了省优工程,得到相关省厅级部门的表彰。

可是本厂并不以为然,那些上了班整日就知窝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看报纸的人,反而怀疑劳经理有贪污受贿行为,不然他干嘛那么带劲啊!就利用手中的权力勒令劳经理“坦白交待”。

劳经理对他们说,没有的事,你叫我怎样“坦白交待”?但在权力之下,劳经理显然处于了“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窘境。

一气之下,劳经理真的积劳成疾了,住进了医院。

但查他的人认为,他这是装病,目的是想逃避组织上的调查。

劳经理住院大约也就月余时间吧,终因疲劳过度积郁成愁,导致肺癌急剧恶化,带冤去世了。

那些人对劳经理的调查也有了结果,他家大约有一万余元的存款。

天哪,劳经理这又算什么贪污受贿?现如今,你说我家有十万存款,不被人骂为“穷光蛋”,就算给足你面子了。

其实,劳经理是我认识的本单位后来涌现出的许许多多经理中,唯一一位算得上敬业廉洁的。

劳经理逝世后不久,公司和经理就遍地开花了。人们说,这年头经理多如牛毛,你只要眼睛闭起来一抓就是一大把。

情况确实如此,我给父母亲人朋友写信时,填写寄信人地址就改成了:××集团公司××有限公司××分公司。写个地址,公司也是一大把,纠纠结结,让人觉得怪怪的。

原来叫总厂的时候,下面分厂只管生产不管效益,大家凭铁饭碗吃饭。

一成立集团公司,下面各二级单位就分成了好单位和差单位了。

好单位奖金发起来一叠一叠的,差单位连发工资都困难了。

所以差单位就老跑集团公司去叫苦要钱,会哭的小孩有奶吃哦。这个差单位刚拿了钱走了,那个差单位又找上门来了……

集团公司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对付一个一个的差单位,就把几个差单位合并成一个××有限公司。

我们这个××有限公司,大大小小的经理起码也有百来个吧。上有一个董事长叫马翌,占着一座楼,带一帮所谓的上层管理人员,不用管承接项目不用管供料备料不用管生产制作,只要耍耍权守住人民币就可以了。

人们私下里议论马翌是占山为王。这话听着难听,但也不能不说有些来由。

我们这个新成立的××有限公司,由原来的数个亏损厂合并而成。但亏损归亏损,每个厂都是从无到有,象劳经理建设那被怀疑为“贪污受贿”的项目一样,靠流汗流血,甚至靠生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点一点积累而成今天这规模的。马翌他丝毫未参与这艰苦奋斗的过程,但一来就成了它的真正主人。

马翌的理念非常骇人,他说唯有他坐镇的那座楼是有价值的,其余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特别是数以千计的工人更是沉重的历史包袱。他只要守住企业招牌和资质就可以了,然后让那些七七八八的包工队来挂他的招牌和资质进行营运,他只要稳坐钓鱼台坐收渔利就好,没有负担唯有滚滚的财源。

马翌的用人之道,更是耐人寻味:原来象劳经理那样的骨干分子有功之臣进入了他的黑名单,一个接一个受到打击;对那些从大学出来就一直没有好好工作过的“嘴皮分子”则委以重任,象个“酒坛”似的摆在那压阵。

在我们公司似乎普通存在那么种怪现象:实干苦干的结果是被怨被骂,负着实际上的责任,常常被扣奖金,甚至工资;游手好闲做“酒坛”的结果是养尊处优,负着名义上的实际根本不存在的“重大责任”,拿着几倍于职工的工资,还有高额的各种补贴。

在马翌董事长的一手遮天之下,我们这些“沉重的历史包袱”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2.谁好逮逮谁

公司承接了一个远在海边的大项目。一下把我们这极端封闭的地方和开放度极高的城市连在了一起。

大家都习惯了舒舒服服的封闭生活,都不愿意出远门去“开放”。

公司所选的第一位施工工程师是张三。张三本人虽无大意见,但他老婆一听到这消息就开始哭哭啼啼的,逢人就说,“我的老公哎,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哎”,比丧父还哭得伤心,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挂。公司见她这劲头,只好换人。

第二位人选是一位刚上任的第十分公司副经理。这人是个活动能力很强的高人,他跟公司说,我刚上任,板凳还没坐热呢!这么快就让我下台了啊?公司一听在理,又只好再换人选。

对上述情况,当时我毫不知情。我的老父亲正病危住院,看来需要陪护一段时间。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认为应先去厂办好请假手续,然后再赶回医院安安心心陪在父亲的身边。

正当我从医院回厂里准备办理请假手续的时候,就接到公司詹副经理打来的电话,叫我去一下。我只好先搁下私事,懵里懵懂去了詹副经理办公室。

詹副经理口气很严厉,把前面人得罪了他的气儿,稀里哗啦地就撒到了我的头上,用很有些凶狠的语调儿跟我说:

“这次我公司中标的远征项目,决定由你去担任施工工程师。”

我的脑袋就“嗡”地一声,怎么就这样凑巧呢?怕什么就来什么。同时在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分管经营的副经理怎么管起生产来了?我憋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恳求:

“我父亲病危,正准备办理请假手续呢……”

“不行!”

“我老婆不会同意的。”我心里一急,不料又说出个很瞥脚的理由。

“老婆算什么?换一个就是了。老实告诉你,你要是不服从,对你绝对没好处!”

我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当经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中国人都是劝和不劝散的。难道他是外国佬不成?

詹副经理看我的眼光很阴险,象是老鹰盯上小鸡似的。我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就活生生地被他用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绑了,官大压死人啊。到后来我才听说,早在我前面詹副经理就对 “施工工程师”角色已“决定”过一个又一个了,都因为一个又一个对此人甚是感冒而拒绝了他,最后就只好对我这种老实人下手了。谁让我是一个不敢拒绝的窝囊货呢!想想自己真是悲哀啊!

詹副经理是个背景很牛,灵活多变,类似于变色龙那么个人物。

文革时,“海外关系”影响人的前程,会因此失去当兵、就业、入团入党等等机会,甚至于遭受迫害,他家就一点“海外关系”都没有,清清爽爽;当“海外关系”成了香饽饽时,他家就忽然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来自海外的什么什么亲戚,让旁人云里雾里的。

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时候,他家个个都没什么文化,全是党员干部,有权就有一切;当盛行“文凭”后,他家个个又都有了文凭,詹副经理还是个“研究生”呢,近十几年以来,他基本上就是带职读书,从补习中学文化开始,一直到进党校深造拿到“研究生”的文凭。

在政治压倒一切,越“穷”越光荣的年月里,他家个个捞足了政治资本;在一切向钱看的今日,他家又一个个相继成了中饱私囊的老板。

詹副经理又将扮演怎样一个角色呢?

3.项目内幕


这次公司中标的“远征项目”是一块很大的肥肉,詹副经理二年前就盯上它了。

在遥远的一个沿海城市,有一片填海为地的港湾,政府规划在这里开发出一个成品油和化工产品的进口港,成了各路商家寻找商机必争的黄金地段。

有个台商就瞄准了这个商机,希望在这里投资,建造一个“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但政府只批合资公司,不批外资独资公司。这样,我们的詹副经理就有了“英雄用武之地”。

他先是充当了“红娘”的角色,介绍台商与我们企业集团联姻“合资”,其实质就好比给一个普通人穿上一套警服,看看外表也挺象那么回事似的。接着,他就以“合资企业”代表的身份,依托其很牛的背景,为台商跑马批地,从而使得该台商如愿以偿,在这片港湾占据了一席之地。

在“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将近二年的筹备期间,詹副经理设法安插了一个“中企方代表”作为内线,以随时掌握其筹备情况。

这人原本只是个工人,但长相很富态很领导,再加上跟詹副经理有某种特殊关系,就作为一名“总工程师”参预了该项目的筹建。台湾佬都管他“金总,金总”的叫唤。

说是筹建,其实也就是找个设计院搞设计,然后再招标找个施工单位搞建设,可以说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

这期间有五十多家企业盯着“金总”他们,都垂涎三尺地想吃这块肥肉。于是,“金总”他们天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有人请“桑拿”,明天有人请“歌舞”,后天就该有人请“山珍海味”了。而且全是一条龙服务,每逢良宵总有美女相伴,若是不满意可以立刻就换。

“金总”玩女人,不仅无须掏一分钱,而且可以获取高额奖金。每个美女在“金总”动手前,都会娇滴滴地问,你的床上功夫怎样啊?功夫出色可有奖噢!而事实上,不管“金总”功夫棒与不棒,每次都可获取一笔可观的奖金。还有女人搂着他脖子时,一声嗲声嗲气的娇嗔:“你坏,你坏,你坏死了!下次可不许你找别的女人噢!”

美女们给了“金总”回味无穷的乐趣,他每每得意忘形时就会自吹自擂一番,炫耀自己的艳福无限。

在这海湾城市,你若想掘得半桶一桶金,一般情况下,没有先期的金钱铺路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路洒钱,洒去几十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很正常,而且你还不敢声张,除非你永远退出这座城市,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尝试寻找商机。然而,别的地方就不是这样了吗?

因此,回忆起劳经理曾说过的话,“效益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喝酒喝出来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儿。

短短的二年筹备期间,对“金总”来说就是一场春梦,美得他几乎忘了天上人间,在“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项目正式招投标时,他竟然“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帮起别人说话来了,气得詹副经理一脚就把他踢出了“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的大门:“妈的,这狗东西。我好心为他提供了一张温床,竟被人家摇啊摇,摇睡着了,糊涂到连这床是谁的都忘了!”

詹副经理拿到项目后,曾有人愿意出价100万想要他出让。

他从鼻孔发出“哼”一声:“妈的,也太小看人了,100万算什么?”

詹副经理的真正目标,是以自已处心积虑争取到的第一个项目作为起点,作为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就以类似于他精心策划的“合资企业”那样的模式,挂靠国企集团,借用它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创建一个真正属于他个人的“设备制造安装公司”!

用老百姓的话来形容,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或者说做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媒体上常形容“狼来了”,那是头外来狼。

其实“狼来了”,还有更多的来自国内不起眼的暗流涌动处。他们的心黑到什么程度,让你想都想不到啊!


4.远征路上

詹副经理带着他的队伍,开着20T大吊机,载着一应齐全的施工机具,向着既定的目杯,向着沿海城市,浩浩荡荡远征了。

他精神焕发,满面春风,完全换了一副行头,皮带的左边别着新灿灿的“大哥大”,右边别着大屏幕PP机,摇身一变,俨然是个准“大老板”了。

你别看他手里拿着的大哥大笨得象块砖头,可在那时算是最最前卫的,不象现在,连捡垃圾的也可以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而且小巧玲珑。

当时,我们几十号人里头,除了詹副经理,别说腰别“大哥大”,就连腰别PP机也还远远没有条件。我们跟着他去那么遥远的一个地方,家里人再想找到我们也只有仰仗他那砖头似的“大哥大”了。

一路上,他几乎没让“大哥大”闲着,我猜想,其中有打给公司的,有打给台商的,也许还有打给他妻子的……谁知道呢?

他的脑袋很秃,但周边的头发却茂密修长,他打着“大哥大”,周边头发就老是不听话地从秃顶滑落下来,使得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不停地将滑落的头发重新拢上去。

我心里惦记着父亲的病情,两眼也只有无奈地看着詹副经理的头发滑落下来,拢上去;拢上去,又滑落下来……我希望着他那“大哥大”里传来有关我父亲的消息,告诉我父亲已转危为安的好消息……

越过一座座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水泥桥,穿过一个个长长短短忽进忽出的穿山洞,爬过一坡坡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的盘山路,扬起一条遮天蔽日的滚滚尘龙,我们的家愈去愈远了,前面等待我们的是怎样一种生存环境呢?

一路上所见所闻最多的,是一群接一群姑娘性感十足的站立在她们的“姐妹店”或“野味店”什么的店铺前,摆出各种各样的诱人姿势竭力招揽顾客。

文雅点的做出招招手再来个飞吻的娇态,粗野点的做出一手握空拳一手伸出一无名指往里戳的广告动作,有的索性就撩起裙子露出没穿内裤的下身,冲着我们车队大喊:“老板,老板!来,来,来!来打洞……”

我们大多只知“二点一线”上班下班,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连眼都不敢往外看了。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又开始很吃力地盘山爬行了。

望着层层叠叠的远山,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六十年前的背影。

父亲就来自那群山深处某个山村,当时爷爷正病危,国民党四处抓壮丁,爷爷对守在一旁的父亲说,我反正要死了,你守着也白守,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赶紧跑吧,跑得越远越好!让狗日的国民党抓不到!

就这样,父亲挥泪跪别了爷爷,带着一大袋烤地瓜和一小袋霉干菜,翻山越岭,风餐露宿,逃离了生他养他的家乡。从此他过着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涯,住山洞,住破祠堂破庙,还住过日本鬼子投降后丢下的旧碉堡呢。是共产党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了出来,住上了公房,当上了国家主人翁,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我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父亲曾来看过我,满脸幸福地对我说,你们这代人真是幸运啊,你看你一参加工作就住上这么好的公房,上班还坐在办公室里干活!真是的,啧啧!

我想,父亲那时一定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他病危在床时,他最小的一个儿子却不能守在他的边上。想到这里,我愧疚难当,我痛恨自已的懦弱无能!

一个副经理又算什么!他能把人活生生地吃了吗?我应该不顾一切,誓死守在含辛茹苦一生,生命危在旦夕的父亲身边才是啊!


5.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啊

我们车队扬起的滚滚尘龙,开始由黄色变成了黑色,最终弥漫成了巨大一片蘑菇云似的黑色夜空。

车停下了,我们就被死死锁进了一片煤灰升腾狂舞的空间里。

詹副经理不知什么时候失踪了,他那管钱管帐的左右手告诉我们:到了!大家拿上铺盖下车吧。

原来,他把我们安顿在了这一早被废弃的煤场工棚里,说是一切从零开始,艰苦创业!

看得出,这简陋低矮的工棚被物主废弃已有时日了,门窗失修瓦顶透光,整个墙面黑乎乎的,积满一层层厚厚的煤尘。

每逢雨天,外面风大雨狂,我们躲在屋里照样难免雨淋,地上摆满了一只只脸盘,从瓦缝串下的水柱欢快地为我们合力奏响一台“叮叮咚咚”的吟漏交响曲。我们就好比乘在一艘快要下沉的木船上一样,拼命往外泼水,一脸盆水刚泼出去,另一脸盆水又满了,一脸盆紧接一脸盆地往外泼,泼也泼不完……

雨过天晴,情况更糟,海边的天气每天总是有风,不是东南风,就是西北风,棚前开阔的堆煤场地,因为废弃,虽然储煤不多,可群妖乱舞弥漫开来,要把我们的工棚四周搅个天昏地暗已足足有余了。

我们的食堂紧挨着工棚,饭盒沾着黑油油的污垢怎么洗也洗不去,盛在大脸盘里的大锅菜,总可以看见一层浮动的煤灰。又有谁知我们吃进肚里的煤尘有几多?你若不吃,那吃什么?

我们的工作服洗与不洗都一个样,早晨湿淋淋地晒出去是干净的,晚间收回来就又黑乎乎的,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煤灰。所以,我们从头到脚基本上是黑色调,与煤碳工人相比,几乎分不出什么差别来。

早晨起来洗涮,从我们鼻孔擤出的鼻涕是黑色的;在工地挥汗如雨,从毛孔流出的汗水都是黑的……后来,我们被詹经理活活气回去时,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幸得了肺炎,其中也包括我在内。

当然,惨只惨了我们这些干活的,詹副经理和他的左右手因工作上的原因,需要公司门面,需要接待来宾,需要洽谈业务……等等等等,所以在港务局招待所租用了几间甲级套房。

他们的行头也完全别样了,一天到晚,穿着名牌西装系着名牌领带踩着名牌皮鞋,穿梭于中餐厅西餐厅美容美发厅歌舞厅会客厅等等交际场所,不是桑拿,就是歌舞;不是灯红酒绿,就是花花世界……

他们所要做的当务之急,就是在最短时间里,注册建成一个真正属于詹副经理个人的“某某集团某某设备制造安装公司驻某某港分公司”,站稳脚根以利再战迅速扩大社会交际网扩大业务范围。

人们都说,在某某港发展业务,就好比钓带鱼,只要你能钓上第一根,后面的带鱼头总会咬着前面带鱼尾,一条紧接着一条自投罗网。


6.初识老板派头

詹副经理虽然还挂着我们公司副经理的头衔,但他的骨子里早已鄙视这一在当时尚未达到占有多少实际油水的职位。

我们也不再叫他詹副经理,而改称他为詹老板。他对这一称呼很是满意,听着心里喜滋滋的,对我们始终表现出不满意的尊容会难得挤出一点笑容来。

他真的“老板”起来了,每天必做的头件头等大事就是美容美发,面膜做妥后再洗头做头。脸面不但白中透着红润,还显示出几许丰腴弹性来;周边修长而灰白黄相间的头发被焗得油光黑亮的,然后用摩丝牢牢地贴合定型在光秃秃的头顶,再也无须“滑下来,拢上去”地来回折腾了。这下,他足足年轻了二十岁还不止呢。不知内情的人,准当他是一帅小伙。

他轻轻捏捏身边还忙着的魔术师似的小姐的屁屁,咧开嘴笑了:“奶奶的,你这小骚精,还真行啊!”

这豪华的“云雨轩”,小姐来来去去的如云似雾,詹老板从中筛选出最最性感最最诱人的三个来捏在手里当王牌,不管是进歌舞厅也好设宴招待贵宾也好,她们总是紧紧相随在他的前后左右,为他的社会交际时刻准备着。

詹老板最热衷的一项交际活动,就是给港务局的掌权人一家大小小做生日。

刚给掌权人做过生日,没几天他爱人又生日了,紧接着他女儿也生日了。哪有这么凑巧的?

我想也许是掌权人生日那天,他彻夜未归,她老婆生气了,叫嚷她也要过生日,为了证实也是为了平衡,随后詹老板就又安排了他夫人以及其爱女的生日吧?

总之,做生日也不一定非得在生日那天做,只要有人愿意掏钱为你做生日,即使天天做,又有什么不可呢?思想应该解放一点才对嘛!不能总墨守成规呀。

为了掌权人一家人的生日快乐,人气鼎沸,詹老板不惜工时成本,把我们干苦力也统统唤去合唱“祝你生日快乐……”,让我起了一身前所未有的鸡皮疙瘩,恶心得直想吐。

就凭着他呼风唤雨的背景,还有招招灵验的手腕,詹钱老板如鱼得水旗开得胜,没用多久就如愿以偿成立了真正属于他个人的公司,而且这里的工程才刚刚开始,那里他又中标新工程了。

他开始跃马扬鞭,威逼我们往死里干了。他不许我们有礼拜天,甚至不许有晚间休息。

我们每天天蒙蒙亮就出工了,一直干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回工棚就寝,累得几乎连脱鞋的力气都不足了,常常有人穿着鞋子往床一趟就“呼呼”死睡过去了,等一觉醒来就又该出工了。

可以说,我们的劳动强度已大至极限,但詹老板还三不三就破口骂人,总嫌我们干得尚不够“深圳速度”。我们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为富不仁”。

假若把我们的詹老板和“半夜鸡叫”里的财主相比,那财主只能算个屁!

詹老板最怕下雨了,因为下雨没法开工,会延误工期,时间就是金钱啊!我们则累得七死八活,力不可支,虔诚地祈祷老天快快下雨,好让我们能美美地睡上一个懒觉。


7.难得的休息

老天终于可怜我们了,为我们奏响了美丽安宁的“吟雨交响曲”。天已大亮,工友们仍美美地睡着懒觉,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我则因心里始终惦记着老父亲,想趁雨天溜回家看看,一早就去找詹老板请假。

詹老板露出很凶的样子责怪:

“这怎么行呢?上午下雨,不能证明下午会下雨啊,再说即使今天下雨,你能保证明天会下雨吗?老兄,我们的工期拖不起啊!你一定要安下心来,好好工作!”

“……”我口讷木呆了,被他数落得无言以答。

这时,詹老板的管钱先生站出来为我解围,递给我二本书:“这是台湾佬从香港带过来的书,上午没事翻翻吧。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看书。这可是绝密文件噢,不能让其他人看。”

詹老板在边上莫名其妙地“嘻嘻”窃笑起来,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耷拉着脑袋,手擎雨伞,用胳肢窝夹着二本书,从挂有金字招牌的詹老板公司驻地,回到透风漏雨的工棚。已有工友络续起床了,见我拿着书,就要过去看起来。

这一下不要紧,整个工棚几乎哄动了。

人们争着吵着怪叫着要看这二本有点神密兮兮的书。其实这是二本香港高级妓女的广告集,有她们的电话号码以及其它详细的联系方法,有她们身体各个部位的特写镜头,有收费标准等等,一本叫“藏春阁”,一本叫“龙虎豹”。

我说,你们别争别吵别闹,要看书的话,我这有真正的好书!我举着好几本文学杂志,向他们使劲摇着。可是乏人问津,取笑我说,你那种书只有你看。

我只好管自己从这叠杂志中,挑出一本《人民文学》细细读起来。我想,对我们的民族来说,真正属于人民的文学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老百姓在物质生活上可以贫贱一点,但在精神生活上,千万不能让他们感到空虚,甚至无所寄托。人的世界人的生命,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精神,那不是行尸走肉吗?这世界再有物质基础再有金钱财富,假若失去至关紧要的思想精神支撑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天,第三天,雨儿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就有工友耐不住寂寞了。毕竟跨出门去,就是花花世界呀!我想,既然得不到准许回家,也只有趁机多读几篇好作品了。外出的几伙工友回来后,开始喋喋不休地陈述他们的奇遭艳遇。

有一伙工友说,他们看上正宗的黄片了!那个黄哟,比“藏春阁”还要“藏春阁”,比“龙虎豹”还要“龙虎豹”。并卖关问,你们猜是在哪看的?

我们说,见不到阳光的阴暗角落,或是小弄深巷。

于是,他们得意地“哈哈”笑了:告诉你们吧,是在挂着“某某总工会”、“某某法律顾问处”等等大牌子那座大楼里头看到的!这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另一伙工友争着说,那招宝洞里美眉真多啊!本来我们打算找个玩玩的,没想到碰上了几个同乡妹子,死活不肯,还把我们好一顿臭骂!说什么,你们这些臭打工的,才赚几个钱?省省吧!你家里等米下锅呢。

又一伙工友,提出了一个让我们沉思的问题。他们在快餐店用了一次餐发现,那里的饭菜又清爽又丰富,与我们这詹老板开的食堂比起来还便宜许多。而且我们的食堂不诚实,常常以次充好。

有个工友愤愤诉说,那次食堂卖“盐水排骨”,他竟然从中吃出好几颗猪牙齿来,这哪是排骨?分明是猪头骨啊!

我们苦苦为他卖苦力,詹老板竟然还倒过来赚我们的血汗钱,天下还真有这么狠心的“周扒皮”!


8.我们在老板的眼里竟然比不上狗

雨过天晴,老板更加逼命。

詹老板要求我们每天干到深夜一点以后才能收工,而且他竟然会鬼神似的忽尔在工地出现,看见有人偶尔坐下喘中气,他就破口大骂,就差拿个棍棒打人了!

他提出口号:誓死把雨天造成的损失夺回来!

我们真是陷入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落难境地。唯有向天祈求:快快来场暴风雨吧!

有一天晚上,我看着工友们东倒西坏的累得实在不行,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招呼大家早点回工棚休息算了。

工友们心有顾虑,说才八点不到,老板骂起来怎么办?

我发发狠说,一切有我顶着,怕他什么!

回工棚不久,詹老板果然冲过来骂人了。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冲上去堵住他说,老板,老板!请你注意点风度!依照GBJ128-90国家标准,每道环缝施焊完成后不是要进行10%X射线探伤检查吗?工友们回来,是因为现场正进行X射线探伤呢!

他说,那又要不了多少时间的,不就站一会的功夫吗!

我说,大伙连续疲劳作战,质量肯定存在问题,出现Ⅳ级片尚须扩探呢!

詹老板见我据理力争,嚣张的气焰暂时收敛了。气呼呼地说了声“你,你,你……”,踅转身撤了。

工友们对我表现出的勇敢,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我也为自己的勇敢感到自豪。

工友们说,为了我们合法的权益,再不能保持沉默了!这詹老板也忒黑了,简直就没把我们当人看待。我们越想越说越觉得,必须团结起来,否则,非被这黑心老板整死不可。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这好天气属于我们,谁也别想非法占领!

詹老板见我们悠哉游哉的样子,先是有些意外,很快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下瞪圆了眼珠子,梗着脖子大声威胁:

“站出来!是谁?敢跟我作对?”

我们早已作好了应战的准备,大家齐心协力,站成了一面无所畏惧的铜墙铁壁,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今天是礼拜天,是我们法定的休息日!假若你非要逼我们出工,请你学一学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问一问《劳动法》答不答应。

这一下,詹老板气急败坏了,露出了疯狗的本质,非常狰狞地狂笑道:

“好啊,原来你们不想干了!这还不好办?老实告诉你们吧,这年头若要我马上去找几十条狗,还真难倒我了。可是,要我马上去找几十个取代你们的人,那真是不要太容易噢!只要我往车站或者码头一站,叫一声:招工了!我马上就会被苦苦等着打工的众人围个水泄不通!索性跟你们把话挑明吧,愿意干下去呢,给我马上老老实实出工,假若真得不愿干了,就给我马上滚!滚得越远越好!”

我们一个个听得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彻头彻尾地懵了。

我想,我的老父亲只知道,他的老板把他们当牛当马,而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有一天被老板看得狗都不如!

我愤怒地朝詹老板喊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

“哼!老子当初就根本不想带上你们来的,可公司竟然不让!这下好了,什么都能老子说了算!”

冰山尖尖角终于露出水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性暴的,不甘侮辱的,摩拳擦掌,想揍死这个无赖;性急的,归心似箭的,已开始卷铺盖,准备早早离去这黑天黑地的工棚;我呢,则长长舒了口气:这下解放了,总算可以守到病危中的父亲身边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亲爱的父亲。父亲,你现在还好吗?



9.逃离狼窝

正当我卷着铺盖的时候,詹钱老板派他身边的管钱先生找来了。

他塞给我一叠钱,跟我说,你是工程技术人员,老板没有责备你,希望你能留下来。

我说,现在对于我,最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的老父亲!钱算什么狗屁东西!

我不想再见到骂我们是狗的人,不想再呼吸黑色的空气,不想再吃着渗进煤尘的高价饭菜,不想过没有礼拜天的生活,不想象条狗似地活着……

我连夜就离开了这个被人看得狗都不如的地方,象逃离狼窝那样,生恐稍有延误,就会被狼生吞活剥了。

回到父亲住院的那个城市,也是一个深夜。我没顾及先把铺盖卷往家搁,就直接奔往医院,心里一直呼喊着“爸爸,爸爸……”冲进父亲的住院病房,然而,迎向我的是父亲空空落落的病床。铺盖卷从我肩上滑落到了地上,我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卟嗵”跪倒在父亲的病床前,心里一片茫然:是父亲康复回家了?还是……我不敢往坏里想。

打这以后,我每夜每夜都做着同一个梦:山一座连着一座,层层叠叠,没有阳光没有人迹,我沿着永远也没有尽头弯弯曲曲的沙石路,顶着遮天蔽日的滚滚黄尘到处飘游,去一个心里压根没数的地方寻找生我养我的可怜父亲,心里千万遍地苦苦喊着:父亲,你在哪啊!

我知道父亲很朴实,我就追着朴实寻向他;我知道父亲很勤劳,我就追着勤劳寻向他;我知道父亲很勇敢,我就追着勇敢寻向他……

可是,不管我如何的努力,不管我如何的真诚,我总是象风象雾又象雨,飘啊飘啊,怎么也追寻不到我日夜思念的老父亲。

我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势力把我和我的父亲分得那么遥不可及,究竟是谁把我从我的父亲身边拉向一个我根本不想去的地方……

夜很深了,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染得一片惨白,北风凛冽地将雪粒尖刀似地砸到我的脸上。我跌跌撞撞一路颤栗着赶回家去。

我用僵抖抖的手老半天才把家门打开,北风呼啸着先我而入,灌进好多好冷的一阵冰雪。

妻子被惊醒了,本能地裹紧被窝,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我大声埋怨道:

“你还知道回来?你父亲在临终前呼唤着你名字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你父亲出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

“可我怎么知道父亲走得这么快呢?”

“难道詹经理没通报你吗?我们打他手机,他答应得好好的,说马上让你赶回家。”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骗人,你根本就是没良心,不忠不孝!你家人骂不到你,可我这张脸往哪搁?呜……”

在妻子委屈的哭诉中,我彻底被震惊了:詹老板呀,詹老板!你骂我打我让我住煤棚做牛做马,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可原谅你,唯独你不该伤害我心灵中最最神圣的父子之情啊!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詹老板真真切切富得冒油了。没过几年,詹老板在那沿海城市有了属于自己的别墅,有了二奶,有了自己的奔驰,有了……


10.我们的董事长被逮走了

我们终于从沿海的开放城市,回到了自己习惯了的赖以生存的地方,总以为自己又是扬眉吐气的主人翁了。可是我们回到公司一看情况,就惊呆了。

我们公司除了雄伟的办公楼好好的以外,其余的地方已被马翌董事长硬生生地拆得差不多了。

马翌董事长的所作所为曾受到过职代会的质疑和反对,但他的态度非常的丧心病狂,竟然在大会上声嘶力竭地叫嚣:是谁想跟我玩!你给我站出来!白道上玩还是黑道上玩,随你挑!

这话让与会代表大大吃了一惊:这马翌董事长到底是来之白道的呢,还是来自黑道?

听说我们的马翌董事长,除了当我们领导以外,还开了一个完全真正属于他个人的公司。

他自己开的公司生意红红火火,资产不断扩大;他领导的公司则每况愈下。

我们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赖以生存的地方,可是我们自己造的厂房已成人家的了,厂房所有设备也不翼而飞了。

这厂房可是我们从一片荒地上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啊,凭什么就成了别人的呢?

厂房里那500吨的水压机也是我们自行设计自行制造出来的,如今它去哪啦?

还有好多凝结了我们多少汗水和心血的设备都一一不见了,它们怎么可以一下就离我们而去了呢?

我们没了赖以生存的地方,就去了那座雄伟的办公楼,强烈要求安排工作。

人力资源部部长,非常傲慢地鄙视着我们说:你们连单位都没有了,还叫我怎样安排你们!

我们大惊:难道我们已不属于这个公司了?

我们工人终究是弱势群体,在马翌董事长硬生生地把我们赖发生存的地方,一个接一个拆掉的同时,不得不无助的一批接一批的失业回家,我也同样面临着失业。

虽然刘欢在歌中告诉我们,“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但我们想,在“重来”之前,决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窝窝囊囊算了,我们想知道:

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厂房为什么就变成别人的了?

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制造的那些设备都去哪里了?

我们去问我们的马翌董事长,但他不告诉我们。

我们反正没班上了,我们就用没用的时间不断地上访上诉上告。

我们的上访上诉上告,终于引起了政府相关部门的重视。

审计部门,对我们公司的资产进行了全面审计。

检察院对马翌董事长进行了立案侦查。

我们的马翌董事长被逮走了!据说,他竟拥有个人资产在2000万以上!他在北京、上海、杭州、深圳等大城市都置有属于自己的别墅,他还把钱存到了美国纽约的某银行。这家伙准备贪够了后外逃呢!

我很想问一问我们的马翌董事长,你要那么多的别墅干啥?人家总统出访,还住五星级的总统套房呢,你也可以住啊!为什么非得住属于自己的别墅?搞得比总统还总统?

可惜当我赶到那座雄伟的办公楼时,我们的马翌董事长已被逮走了!

想走到哪都住自己别墅的人,最终住进了牢房!
     







作者:华忠民  地址:浙江衢州巨化工程有限公司技监部工艺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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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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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9-07-08 0
继续人工强势置顶!
彤欣

ZxID:7615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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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9-07-01 0
为什么没人给点评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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